议会大厅穹顶的动态星云投影逐渐黯淡凝固,划开分区的光幕也渐渐消失,宣告着为期一个月的本届议会正式落下了帷幕。
代表们如同退潮的海水般,三五成群汇成一股,交谈着离开了宏伟的会场。
弗洛伊在人流边缘驻足转身,少女一手环胸,一手捏起下颌,目光扫过那些逐渐空置的席位,若有所思。
“你看什么呢?”佐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快步走近,顺着弗洛伊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片攒动的光之头颅。
“本届议会代表的人员构成。”弗洛伊放下手,指尖在个人终端上飞快敲击起来,调出了一排排的列表,专注的眼灯里,顿时倒映出了无数跳跃的数字和图表。
佐菲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瞬间被繁杂的信息晃得眼灯发疼。
“怎么突然记录起这个来了?”他有点无语,“会议都结束了,记录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回头对比一下嘛,”弗洛伊抽出一支光子笔投影,笔尖在半空中的光屏上快速勾勒着图表和比例,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大致计算一下下次能不能达到预备法案保留线。”
“预备法案保留线?”佐菲恍然,“哦,就是那个支持度达到50%就能自动进入下届提案名单、免除繁琐初审流程的门槛?”
能够迈过这道门槛的话,说明提交的法案就具备基础的可行性了,因此议会对这类法案给予的支持力度也是不小的。
不单不需要继续走“系统初审”—“光网公示”—“收集三名代表签名”—“入选提案”这一复杂流程。
更能够在两次议会间隙中,被长期放在议会的官网上公示。
这一漫长的公示过程,无疑也是为民众对该法案的了解和讨论提供途径,非常有利于提高后续议会里被选中的代表们对该法案的认可度。
当然,事物都是有利也有弊的,过去也有公示过程中被民众喷的支持度大跌、最后反而在下届议会上重新被踢出保留线的例子。
佐菲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你的提案这次虽然没被通过,但三次宣讲的支持率分别是21%、32%、40%吧?”
他语气轻松道:“按照这个增长势头,下届议会只要继续努力,通过或许难说,但冲上50%保留下来,应该问题不大吧?”
弗洛伊奋笔疾书的手指顿了顿,少女转过头,唇角扯开一个灿烂到夸张地步、以至于带着点促狭的假笑:“哇~!你的算法可真棒!”
“如果法案的支持率真的能像直线函数一样稳定增长;代表构成比例永远不变;民众的认可有进无退;每一届议会都能找到最合适的宣讲人……”她拖长了调子,“呵呵”一声,“那确实,下届躺赢嘛。”
而事实是——每届议会的代表都不固定,各阶层各年龄段的比例都不一样。
涉及到婚姻法,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接受度可是差异极大的!
不好好针对性调整策略,下次被刷到30%都说不定。
佐菲被她这明褒暗贬噎得嘴角一抽,举手作投降状:“好了好了,我闭嘴。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得离谱了,麻烦请高抬贵手,别再打击我了。”
“噗嗤——”弗洛伊忍不住笑出声来。
转了下笔解除了光子笔的投影后,她关上终端抬起头:“其实我也不对啦……”
少女收起笑容,语气真诚了些:“好歹你每轮宣讲的时候都牺牲了自己宝贵的休假时间,坚守在公共旁听席,顶着可能被笑话的风险努力给我鼓掌来着……这份‘铁杆支持者’的心意,我该好好感谢才是。”
“铁杆支持倒算不上,”佐菲也笑了,眉梢挑起,促狭地眨了眨眼,“纯粹是友情分。毕竟母亲的修正案一轮宣讲就高票通过了,我难得请个假来看议会,闲着也是闲着,顺便就给你撑个场面。”
弗洛伊忍俊不禁:“那为了感谢你百忙之中的‘友情撑场’,下次去玩,我请你吧?”
佐菲立刻接话,笑容灿烂:“成交!下次议会,我的友情票和掌声依旧给你预留了!”
“哈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议会结束带来的些许沉闷气氛被这轻松的笑声冲散了不少。
“不过好歹玛丽队长的修正案通过了嘛。”弗洛伊耸耸肩,“基础目的达到就好,剩下的我慢慢努力就行。”
如同弗洛伊曾经所预料的那样——玛丽的修正案凭借其温和、务实且充分尊重个体意愿的基调,在第一轮宣讲后就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最终得以顺利通过。
它彻底剥离了战时法案的强制性外衣,将光粒子匹配机制从冰冷的“分配”降格为一种更科学的“推荐”。
并非彻底废止,而是把它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社交辅助工具,类似于一个高度精准的“相亲角”数据库。
用户的匹配度结果依旧会被严格保密,系统只会向用户展示一个经过模糊化处理的“相性评价”(如“绝佳”、“一流”、“出色”、“良好”、“有待探索”等),并推荐相应评价区间内、符合用户基本筛选条件的潜在交友对象。
这一改变在讨论阶段赢得了广泛赞誉,尤其是那些社交苦手或生活圈子狭窄的奥,终于有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拓展人际圈子的途径。
“不过它给的范围倒是广了很多——”弗洛伊随手点开自己终端上新加载的“光粒子相性推荐”界面展示给佐菲看。
只见屏幕上密密麻麻排列着许多头像和模糊的“相性”标签,数量相当可观。
弗洛伊不免失笑,指尖划过屏幕:“我倒是没想到,和我匹配度评价在‘良好’以上的潜在‘交友对象’有这么多吗?这数据库的算法是不是太慷慨了点?”
提到匹配度,佐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迟疑了一下,目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看了眼弗洛伊——
弗洛伊敏锐地察觉了这份注视,奇怪地回看了过去:“怎么了吗?”
佐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希卡利……”
“你们……”他斟酌着用词,“是不是闹矛盾了?”
“???”弗洛伊诧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灯,有些莫名,“闹矛盾?我跟希卡利?你为什么这么想?”
佐菲叹了口气,眉心微微蹙起,双手抱胸,显得有些困扰:
“要说忙的话,这些年大家都很忙。你在银十字实习、进修粒子课和波动课,忙得脚不沾地;我被调到了警备队新成立的特别行动队,任务一个接一个;希卡利那边,也是实验室为家……”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弗洛伊:“可是,咱们两个再忙,中间空闲的时候也会碰碰面、聊聊天吧?一起去训练场练练手,去星云广场那边坐坐,或者像今天这样一起离开会场吧?但是希卡利那家伙……”
佐菲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不解,“你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我吗?弗洛伊顺着他的话认真思索起来,指尖无意识地点着下巴,“你如果说见面的话……嗯……其实我倒是有在校园里,偶尔远远看见过他急匆匆走进科技楼,或者从实验室塔楼飞出来……”
“远远看见?”佐菲直接给了她一个“你逗我呢”的死鱼眼表情。
“好吧好吧,”弗洛伊失笑,“这个不算见面。”
“严格来说的话,从我那次在银十字把辞职申请拍他终端上——”她表情认真了一点,稍微心算了一下之后,摊了摊手,“得有快四十年了吧?”
“四十——”佐菲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你是说他从那次之后,一次都没来找过你?”
弗洛伊眨了眨眼,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总觉得你在期待一些没有的东西。”少女无语地吐槽了一句。
翻了个白眼后,基于友谊,她还是公道地辩解起来:“沉迷研究的人就是这样啊!灵感来了,实验室就是全世界。再说了——”
“大家都有自己习惯的节奏嘛。”少女耸肩:“我也没去找过他啊。我们两个的性格,感觉不是很合得来的样子。”
佐菲:“……”
银族青年一时间有种窒息感。
明明之前看这两个家伙还很有感觉的,怎么莫名其妙地一下子——他嗑的cp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