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砚的血液检测报告末尾，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星号标记。
当初在医馆地下发现那具女尸时，楚天青特意采集了死者指甲缝中的皮屑组织，希望通过dNA比对找出凶手。不过在大唐这个没有基因数据库的时代，即便检测出dNA也难以直接锁定身份，于是他决定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
让系统自动比对每一份新送检的样本。
本来楚天青觉得得等上几年，却没想到结果竟然出来得这么快。
匹配对象竟然是卢明远那个沉默寡言，唯命是从的贴身侍从。
卢砚。
楚天青一时哑然。
长安城中权贵如云，世家众多，而他唯一打过交道的书童，恰恰就是这个卢砚。
没想到凶手还真就是他。
世事难料，有时候，巧合就是这么令人啼笑皆非。
但仔细一想，却又合情合理。
卢砚的体型特征，确实与他之前推断的凶手条件十分吻合。
只是，卢砚行凶杀人，卢明远是否知情？
是卢明远在背后指使，还是卢砚自己的主意？
这些，楚天青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也懒得深究，毕竟种涉及人命的刑事案件，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更合适。
给杨曾泰送个顺水人情，也算是帮他添一笔政绩。
想到这儿，楚天青本打算叫上孙强一同前往京兆府，却见薛仁贵忽然出现在医馆门口。
薛仁贵看到楚天青，表情显得局促，犹豫了片刻后才走了过来。
“楚大哥。”薛仁贵站定，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楚天青看向他：“怎么了，小薛？”
薛仁贵挠了挠后脑勺，开口道：“我家......米缸又空了。上次您帮忙买的米，已经吃完了。我想进城买点粮食，能不能借您的马车用一下？”
他说完，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些怕麻烦到楚天青的歉意。
楚天青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
他之前给薛仁贵买了整整四袋米，按理说够普通人家吃上大半年，这才不到两个月，居然全吃完了。
果然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这一般人家还真不够他吃的。
不过楚天青心里清楚这饭量从何而来，随后爽快答应：“我当是什么事呢，正好我也要进城一趟，顺路，一起走吧。”
“强子，看好家！”
他朝不远处孙强喊了一声，随即对薛仁贵招手：“走，套车去。”
薛仁贵见他答应得痛快，脸上的不好意思立刻转为欣喜，赶忙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马车辘辘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长安城。穿过熙攘的市井，最终在长安县衙前停下。
楚天青跳下马车，请守门的衙役代为通传后，转身对薛仁贵说：“小薛，我得进去见杨大人，你知道米市在哪儿吧？”
薛仁贵指着东边人流熙攘的方向，憨厚一笑：“东市那边我认得，错不了！”
楚天青点点头，习惯性地就要掏钱给他：“要是米价涨了，这些你先拿着......”
话没说完，薛仁贵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楚大哥，您之前给的工钱我还存着不少呢，够买米了！”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钱袋，传来铜钱碰撞的清脆声响。
楚天青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收回手笑道：“那好，你自己去吧，买完回来这里等我。”
“好嘞！”薛仁贵爽快应下，驾着马车离去。
没过多久，衙门内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就见穿着官服的杨曾泰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哎呀！楚公子，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衙门？来来来，快请进！”
杨曾泰赶忙请楚天青进门，楚天青则是注意到对方眼中的血丝和疲惫的神色，不由得地问。
“杨大人，你这眼里都是血丝，脸色也不太好，最近公务很繁忙？”
杨曾泰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声，苦笑道：“楚公子眼力真好。”
“实不相瞒，最近案卷堆积如山，日常的诉讼案件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偏偏昨夜京兆府的停尸房又莫名其妙起了火，我奉命协助京兆府查勘现场，清点损失，追查火因，几乎一整晚没合眼，实在是......心力交瘁啊。”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那可是查出了什么线索？”
楚天青问道：“比如失火原因什么的？”
杨曾泰摇了摇头，面露无奈：“目前还没什么头绪。现场烧毁严重，几乎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初步推测，可能是天干物燥，加之夜间值守人员疏忽，才引发了火灾。不过幸好，除了烧毁几具尸体外，没什么大的损失。”
楚天青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大的损失？
那是对你们！
对我来说，这烧掉的可能就是最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他心里一阵无语，看着杨曾泰那副疲惫中带着几分“幸好损失不大”的庆幸表情，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情形，简直和他后世见过的那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结案报告如出一辙。
恐怕这起火事件，最终也会像许多无头公案一样，被归咎于“意外失火”，然后模棱两可，草草结案。
楚天青本想埋怨几句，但看杨曾泰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难掩的疲惫神情，原本到了嘴边的几句埋怨又咽了回去。
也是，杨曾泰说到底只是个长安县令，上面还有京兆尹和一大堆上官。.
停尸房隶属京兆府，他不过是奉命协助勘查，最终如何定性、是否深究，恐怕都不是他这个层级能决定的。
看他这心力交瘁的模样，昨晚想必也是奔波劳碌，尽力而为了。
想到这儿，楚天青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杨大人辛苦了。既然是意外，那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后堂。杨曾泰示意一旁的师爷退下，亲自为楚天青斟了茶，这才正色问道。
“楚公子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的确有。”
楚天青点头道：“杨大人，之前医馆下面发现的那具女尸案，不知县衙这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