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长廊的瓷砖在矿灯下泛着冷白的光，楚狂歌盯着左侧镜面里那个与自己同步握拳的倒影，后颈的战魂金纹突然泛起灼热——这是他觉醒能力以来，第一次在非战斗状态下自发躁动。
龙影的战术手语从右侧镜中叠印过来，指尖点了点耳麦，又画了个追踪符号：有动态扫描。
知道。楚狂歌低应一声，靴跟碾过地面细雪。
他能听见通风管里传来的细微嗡鸣，那是高频扫描波的震动。
右手突然抽枪，枪响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左侧镜面应声碎裂，飞溅的玻璃碴子擦过苏念鬓角时，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但本该随着子弹穿透的，是镜面后的实体。
碎片簌簌落地，楚狂歌瞳孔微缩。
镜中那个的左脸正缓缓渗出鲜血，伤口形状与他臂弯旧疤分毫不差，连血珠滑落的轨迹都如出一辙。不是反射。凤舞的呼吸在耳麦里发紧，她蹲下身捡起半片镜体，指尖擦过背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实时投影，用全息矩阵模拟视觉误差。
他们在测试——
测试我们能不能分辨真假。楚狂歌接话，拇指抹过自己下颔，镜中倒影的动作慢了半拍。
他突然扯开左臂军大衣，狰狞的旧伤从袖口翻出，金纹如活物般顺着伤口攀向锁骨，那就让他们看清楚。
血滴坠地的瞬间，所有镜面同时爆发出刺目白光。
苏念捂住眼睛，指缝里漏出细碎的抽气声：好多声音......在喊，在喊失败品她的指尖突然抓住楚狂歌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最里面那扇门......在抖。
长廊尽头的铁门果然在震动，金属表面浮现出斑驳的投影。
老窑头的脸被扭曲成油彩画，喉管里发出咯咯的杂音：杀了他......你是假的......
闭嘴。苏念突然尖叫，指甲几乎掐进楚狂歌皮肉里，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写，是在数雪地里的乌鸦，不是遗言！
你们偷了他的记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他最后说的是小念，冷，不是。
楚狂歌望着投影里老窑头浑浊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记得那夜在废弃哨站，老窑头用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画乌鸦，说每只乌鸦都是战死的兄弟。你们连死人的记忆都要篡改，活得不累么？他抬脚踹向铁门，金属撞击声中，门板像纸糊的般裂开，露出后方黑黢黢的地道，声东击西的把戏，骗骗新兵还差不多。
地道比想象中深。
雷莽的战术手电扫过墙面时，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住了——整面墙嵌着三具维生舱，淡蓝色液体里漂浮着的躯体，让空气骤然凝结成冰。
第一具舱体刻着楚临渊，是楚狂歌在葬兵沟见过的老战神，此刻他闭着眼，银发在液体里散开，像团凝固的雾。
第二具舱体没有名字，里面的人面容与楚狂歌有七分相似，左半边脸却溃烂成暗红的肉瘤，金纹在溃烂处扭曲成狰狞的蛇，显然是战魂排斥的结果。
第三具舱体最小，蜷缩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的太阳穴插着导流管，脑浆般的液体正顺着管子流入下方控制台。
操他娘的！雷莽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金属面板凹进去半寸，拿孩子当零件？
老子当年在边境剿毒，都没见过这么丧尽天良的！他抓起旁边的扳手要砸维生舱，被凤舞一把拦住。
看日志。凤舞的声音发颤，她快速翻着控制台里的加密文档，三号宿主为情感锚点......通过共享记忆稳定复制体人格......所以苏念能感知记忆碎片，是因为他们在她脑子里装了......
够了。楚狂歌的声音像淬了冰，他转身把苏念护在身后，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发抖。
小姑娘盯着第三具舱体，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军大衣上：那是......我吗？
他们把我......
不是。楚狂歌弯腰与她平视，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你是苏念，会因为老窑头的乌鸦掉眼泪，会在矿道里摸太阳纹的苏念。
他们复制的是身体，偷不走这里。他叩了叩自己心口。
苏念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出声来。
龙影默默退到门口警戒，周铁衣则开始检查控制台线路——这是后勤主管的本能。
楚狂歌摸出颗信号弹，在掌心转了两圈：龙影，布设假发射器，模拟战魂核心激活。
凤舞，伪造份数据，就说长生战团明晨强攻铁砧主门。
你要引他们上钩？凤舞抬头，眼底闪过了然，用假情报换真时间。
韩九会来收尾。楚狂歌摸出枚铜扣，上面刻着字，她当年在704监狱给过我半块，知道我留着。他将铜扣嵌进通风口的缝隙，她会查这里，但不会上报——编号时代该埋了，她比谁都清楚。
撤离时，雷莽最后一个退出密室，临走前朝溃烂的克隆体啐了口：杂种，也配长老子兄弟的脸。地道里的脚步声渐远，密室重新陷入黑暗。
半小时后，韩九的战术靴碾过碎玻璃。
她戴着黑色战术手套，指尖划过楚临渊的维生舱，在舱体上留下个淡白的指印。夜枭03，销毁现场。她对身后队员说，目光却停在通风口的铜扣上，但这个，留着。
队员刚要动手，陈岩的声音突然从耳麦里响起：等一下。他的影像出现在韩九头盔屏幕上，面前堆着十几份步态分析图，楚狂歌在葬兵沟插旗时，左肩比右肩低0.3度。他调出密室监控，画面里楚狂歌转身时，左肩同样下沉了0.3度，复制体学不会这个——是人就有习惯，是机器就会完美。
韩九没说话，只是摘下手套，捏起那枚铜扣。
地道外，苏念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向密室方向。
她的眼睛在夜色里发亮，轻声说：第四个人......说谢谢你没杀他。
凤舞的手指在终端上快速跳动，清道夫的加密协议正被她一点点拆解。
她抬头时，看见楚狂歌的背影在雪地里拉得老长，突然笑了——明天，该给某些人准备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