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捷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纸，新一团副团长的字眼，顿时映入眼帘。
孔捷的眼眶瞬间湿润。
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云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战友间，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情谊，无需用语言表达，孔捷也不善于用言辞表达这些。
这一纸委任状，对孔捷来说，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不是他孔捷，舍不得团长的职务，而是他完全不能接受去被服厂绣花。
以李云龙圆滑的性格，绣花就绣花，别人笑话就笑话。
他李云龙，毫不在乎，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可孔捷这个倔强的“老实人”，让他去绣花，跟要他的命，真没有多少区别。
李云龙送的这份人情太大了，大到他还不起。
孔捷默默地起身，走向挂在墙上的大刀片子。
取来刀，孔捷将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向李云龙伸出两根手指。
“李云龙，老子知道是你帮了我。这份人情太大，大到老子还不起。”
“但我孔捷，不习惯欠着人情。我剁两根手指头给你，算是抵了这份人情，咱俩两清怎么样？”
“就算少两个手指头，老子照样打鬼子，李云龙你看好喽！”
说着将两根手指放在桌上，作势就要砍。
李云龙一把抱住孔捷。
“干什么！干什么呢！孔二愣子。”
“他娘的，老子给你取这个外号，还真没取错，老子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愣种。”
“老子帮你，又不是为了让你欠老子人情。”
李云龙夺过孔捷手里的刀，随手扔在地上。
掏出烟给孔捷点上一根，又将他推到凳子上。
“都是一口锅里搅过马勺，一张炕上睡过的弟兄，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
“老子是怕你孔捷从此消沉了，少了个打鬼子的好手。”
孔捷一听不愿意了，差点蹦起来。
“别别别！老子可不是什么打鬼子的好手，老子刚吃过大败仗。”
李云龙赶紧摁住孔捷。
“呸呸呸！老子说错了，老子不是那个意思。”
随后，他将这次山本特战队夜袭杨村的前因后果，包括他在总部说的话，挑一些能说的，都跟孔捷说了一遍。
“这么说，老子是替总部挡了枪？”
孔捷眼珠子瞪得溜圆，猛吸了一口烟。
“值了，要真是替老总挡了枪，被骂成发面团，老子也值了。”
“只是……只是我孔捷，对不住那些牺牲的战士们！”
就在李云龙安慰孔捷的时候，丁伟风尘仆仆赶到总部。
丁伟中气十足。
“首长好！28团团长丁伟前来报到，请首长指示。”
副总指挥笑着走到丁伟面前，一拳捶在丁伟胸口。
“哈哈！丁伟啊！几年不见越来越精神了。”
“怎么样，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麻烦。”
丁伟微微一笑：“路上遇见几个小毛贼，让我给打发了。”
副总参谋长递给丁伟一杯水。
“还是老总了解你啊！老总刚才还说，只有你丁伟拦别人，还没人能拦得住你丁伟。”
说着，副总参谋长语气有些严肃。
“丁伟，这一路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形势有些复杂。”
“敌、我、顽，几方面态势，犬牙交错。”
“是，鬼子、中央军、晋绥军，还有我们的根据地，各有各的地盘。”
“看似相安无事，一旦擦枪走火。就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全乱起来。”
副总指挥拍了拍丁伟的肩膀。
“你知道就好，这任务交给你我也更放心。”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你马上去386旅报到，去接手独立团。”
“独立团？”
丁伟大吃一惊。
如果让他接手李云龙的团，他可能还没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李云龙老犯错，撤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但孔捷这个老实人，怎么会被撸了？
总不至于，是孔捷升了官，空出来的位置。
“孔捷的部队？”丁伟又刻意问了一句。
“对，独立团吃了败仗，被鬼子一支小部队打趴下了。我把孔捷撤了，让他到新一团当副团长去了。”
副总指挥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气愤。
“所以，你到独立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独立团的士气给我搞起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
杨村村口。
独立团的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含着眼泪送别他们的老团长。
被鬼子突袭，他们败了，可他们也不想败。
不是他们不拼命，是鬼子的火力太猛了。
被老总说是发面团，他们很委屈。
把他们的团长调走，他们更委屈。
孔捷噙着眼泪，与战士们告别。
“同志们，你们受委屈了，我孔捷对不住你们，更对不住，受伤和牺牲的同志。”
“是我孔捷指挥不当，是我孔捷大意了。我孔捷吃了败仗，被降职理所当然。”
“但仗没打好，不怨你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们独立团打过那么多胜仗，不会因为这一仗的失败，就抹掉独立团和你们的功绩。”
“新团长来了，他会带领你们打更多、更大的胜仗。”
“团长，我们舍不得你啊！”
“团长，你能带我们一起走吗！”
“团长……”
……
独立团的战士们，纷纷表达出对孔捷的不舍。
孔捷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静下来。
“我孔捷，希望你们振作起来，更不要因为我的离开，有什么想法。”
“你们不是为我孔捷打鬼子，你们是为自己，为你们的亲人，为全华夏穷苦人的幸福生活打鬼子。”
说完，孔捷身体挺得笔直，向独立团全体战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战士们向孔捷回礼，随后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孔捷实在控制不住眼眶的泪水，转身抹了一把，快速朝村外走去。
丁伟追上孔捷，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老孔，副总指挥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
“我丁伟只是来给你打打短工，相信要不了多久，这独立团团长，还得是你孔捷。”
孔捷微微一笑，也没说话，骑上马就要走。
丁伟拉住缰绳，一脸纠结地看着孔捷。
好像是在做思想斗争，片刻后，丁伟还是咬咬牙。
“老孔，我送你一个骑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