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日
辰时的淮安府学,棂星门内的柏影斜斜覆在青砖道上,陈敬源青衫沾着些晨露,快步走到明伦堂东侧的学官值房外,轻叩木门。
“进来。”
屋内传来训导官周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沉稳。
陈敬源推门而入,见周先生正伏案核对生员名册,忙拱手躬身:
“学生陈敬源,参见周先生。此前因风寒卧床,蒙先生准假一月,今身体痊愈,特来销假,恳请先生允准归学。”
他说话时气息平稳,眉眼间虽仍带几分病后的清减,却难掩恭谨。
周先生抬眼打量他片刻,放下手中的狼毫,指尖轻点名册上“陈敬源”三字:
“哦,是陈敬源。一月前你托人递来的假帖,我已阅过。如今瞧着,气色倒比传闻中好了许多,风寒可曾彻底痊愈?莫要勉强前来,误了调养。”
“多谢先生挂念。”
陈敬源垂首答道,
“学生遵医嘱静养多日,又服了三帖汤药,如今头痛发热之症已消,饮食作息亦恢复如常,绝无勉强之处。只因惦念府学的讲经与同窗们的课业,故而痊愈便即刻赶来销假。”
周先生点点头,从案头取过一本簿册,提笔蘸墨:
“既如此,便在这销假簿上画押吧。今日上午是张教授的《论语》讲章,你许久未到,可先去书斋向同窗借阅笔记补全。午后的射圃课暂且免了,你刚痊愈,不必急于参与体力劳作,先慢慢适应便是。”
“学生遵命。”
陈敬源上前,接过周先生递来的毛笔,在簿册上工整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上指印,再拱手道,
“多谢先生体恤。学生归学后定当勤勉补功,不辜负先生教诲。不知今日讲经讲到哪一章了?”
“讲到《颜渊篇》‘克己复礼’一节。”
周先生放下笔,语气缓和了些,
“张教授讲课最是细致,你晚间可多向他请教疑难。府学之内,学业为重,但若身体有任何不适,务必及时告知,不可硬撑。”
“学生谨记先生之言。”
陈敬源再次躬身行礼,
“那学生今日便先去书斋补笔记,不打扰先生理事了。”
周先生挥挥手:
“去吧。归学便是好事,往后好生用功便是。”
陈敬源拱手作别,转身退出值房,青衫的衣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淡淡的墨香,与府学内的书香交织在一起。
走出门的陈敬源心道,这妆没白化,这后世的病娇妆还挺能装的
陈敬源住宿的地方是东斋三号舍
陈敬源提着自己的书囊,踏着青砖道走到东斋三号舍前,指尖刚触到木门,便听得屋内传来翻动书页的轻响。他轻轻推开门,一股混着松墨与新晒稻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已住了一人,约莫十六七岁,正临窗而坐,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襕衫,束着简单的素色腰带。见有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大学章句》,起身拱手,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
“在下李墨,字子砚,淮安府山阳县人氏。今岁院试,蒙府学收录,已入舍月余了。”他说话时语速稍快,目光清澈,眼角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温润。
陈敬源连忙回礼,将书箱放在空着的书桌旁,躬身道:
“学生陈敬源,淮安府桃源县人。与兄同科入府学,今日刚办完入舍手续,往后便要与兄朝夕相处,还望子砚兄多多指教。”
他说着,目光扫过对方书桌,见上面整齐码着几本经书,扉页上都用小楷写着名款,字迹工整清秀。
李墨笑着摆手:
“敬源兄客气了,同窗之间,理当互相扶持。”
“这号舍是二人同住,敬源兄的床铺在西侧,靠近暖炉,冬日取暖方便。书桌临着北窗,虽采光不及南窗,却也清静,适合温书。”
陈敬源拱手致谢:“多谢子砚兄费心。我性子略沉静,平日喜读经史,偶有疑问,日后定要向兄请教。”
“我正愁无人切磋课业!”
李墨眼中一亮,指着桌上的经书道,
“我对《论语》注疏颇有兴趣,只是有些章节仍有困惑,往后咱们正好一同钻研。”
他说着,从书箱里翻出一小包炒黄豆,递了过去,
“这是家母自制的,兄刚赶路而来,想必有些饥饿,先垫垫肚子。”
陈敬源接过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黄豆,心中一暖,笑着道:
“多谢子砚兄。往后同住,还请兄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