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石阶,是用西天净土的莲台石铺就,每一级都凝着诸佛的愿力与功德,踩上去时,足底仿佛贴着一层温凉的佛光,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像是要将人骨子里的执念、戾气、甚至自我,都一点点碾磨成尘。
孙悟空走在最前面,每抬一次脚,都要对抗那股从石阶深处涌来的佛光压制。他的身躯依旧残破,左臂的伤口虽已结痂,却仍能感觉到经脉里佛魔之力的暗流——金光试图顺着佛光的牵引,融入石阶的功德之中,魔气则在疯狂抗拒,如同一头被困的凶兽,撞得他的骨骼隐隐作痛。可他的脚步,却稳得如同扎根在大地的磐石,每落下一次,都在莲台石上留下一个浅淡的、金黑交织的印记,那印记转瞬便被佛光抚平,却又在下一次落脚时,重新浮现,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他来了,带着师父的牺牲,带着满心的疑惑,带着不曾被磨平的本心,来了。
猪八戒跟在他身后半步,九齿钉耙被他收在背后,只露出半截耙齿,在佛光里泛着暗哑的光。他的呼吸比往日粗重许多,肥硕的身躯每踩上一级石阶,都要晃一晃,额头上的汗珠混着灰尘,顺着脸颊往下淌,却没有半句抱怨。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孙悟空的背影上,那背影不算高大,甚至因残破而显得有些佝偻,却像一面墙,替他和沙僧挡住了大半的佛光威压。他想起高老庄的翠兰,想起蟠桃会上的仙酿,想起狮驼岭师父倒下时的模样,那些念想此刻都凝在心底,化作了一股笨拙却坚定的力气,支撑着他一步一步往上走。
“猴哥,”他喘着气,低声喊了一句,“俺……俺走得动,你不用刻意慢下来。”
孙悟空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微一顿,沙哑的声音顺着石阶传下来:“呆子,走不动便说,俺老孙背你。”
“俺才不用你背!”猪八戒梗着脖子回了一句,却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知道,大师兄此刻的状态,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体内的佛魔之力稍有不慎便会失控,却还在护着他和沙师弟。这只猴子,嘴上永远不饶人,心里却比谁都重情义。
沙僧走在最后,降妖宝杖斜插在身侧,杖头的月牙铲贴着石阶,划出一道细碎的声响。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额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将那副破烂的行囊背得更紧了——行囊里,除了几块干硬的饼子,一壶浑浊的水,还有那块刻着“大唐圣僧唐三藏之墓”的木牌,以及孙悟空放在里面的那枚桃木符。他的步子迈得不大,却极稳,每一步都踩在孙悟空脚印的外侧,像是在默默护持,又像是在给自己定下规矩:一步不退,一路向西。
灵山的风,从石阶两侧的菩提林中吹过来,卷着佛香的味道,那香气清冽,本该让人静心,却让孙悟空觉得格外刺眼。他想起五庄观的人参果,想起流沙河的水,想起火焰山的芭蕉扇,想起那些取经路上的点滴——那些时候,师父还在,会指着菩提树上的叶子,轻声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会在他闯祸后,皱着眉念紧箍咒,却又在他认错后,默默为他整理凌乱的猴毛;会在夜晚的篝火旁,给他们讲大唐的故事,讲长安的繁华,讲渡化众生的愿想。
那些温暖的片段,此刻都化作了针,扎在他的识海深处。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攥紧,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血珠落在石阶上,被佛光一照,竟化作了一缕淡淡的愿力,飘向了雷音寺的方向。
“师父,”他在心底默念,“俺老孙到灵山了,这就替你问问,这取经路,究竟是功德,还是算计。”
石阶很长,长到仿佛没有尽头。从山脚到雷音寺,足有三千三百三十三级,每一级都比前一级更陡,每一级的佛光威压都比前一级更重。走到一千级时,猪八戒的脚步开始踉跄,沙僧的嘴唇也泛了白,唯有孙悟空,依旧走得平稳,只是周身的金黑光晕,比来时更盛了些——金光与魔气不再是相互冲撞,而是在佛光的压制下,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像是两条纠缠的龙,蛰伏在他的经脉里,只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一千五百级处,菩提林的尽头,出现了第一道阻拦。
十八位护山罗汉,身披金光袈裟,手持锡杖,一字排开,挡在石阶中央。为首的是降龙罗汉,他的脸色肃穆,锡杖往石阶上一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震得周围的佛光都剧烈波动起来。
“孙悟空,”降龙罗汉的声音,带着佛门的威严,“世尊有旨,你若愿放下执念,皈依我佛,可免你狮驼岭擅动毁灭之力之罪,仍封你为斗战胜佛,随我等入雷音寺听经。”
“放下执念?”孙悟空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那双金黑交织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十八罗汉,“俺老孙的执念,是师父的一条命,是十万八千里取经路的真心,是三界众生不该被当作棋子的公道。这执念,俺放不得,也不会放。”
“放肆!”伏虎罗汉厉声喝道,手中锡杖直指孙悟空,“你不过是一只顽猴,得佛门点化,方能踏上取经路,如今竟敢质疑世尊的定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定数?”孙悟空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若定数是让一个十世修行的僧人,用性命去填你们的算计;若定数是让俺老孙,被当作驯化的工具,那这定数,俺老孙便要破了它!”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金黑光晕骤然暴涨,左手一抬,金箍棒自耳中飞出,化作丈二长短,金黑二气缠满棒身,朝着伏虎罗汉的锡杖便砸了下去!
“铛——!!”
金箍棒与锡杖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金黑二气与佛光炸开,形成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将周围的菩提树叶震得簌簌落下。伏虎罗汉只觉一股巨力顺着锡杖传来,震得他虎口开裂,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看向孙悟空的眼神里,满是惊骇——这猴子的力量,竟比大闹天宫时,更甚三分!
“列阵!”降龙罗汉低喝一声,十八位罗汉同时掐动法诀,锡杖在身前连成一道金光屏障,佛光如潮水般涌向孙悟空,那屏障上,刻满了“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每一个字都如同一座小山,朝着孙悟空压来。
“大师兄!”猪八戒见状,就要祭出九齿钉耙上前帮忙,却被孙悟空抬手拦住。
“呆子,退后。”孙悟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俺老孙的事,俺自己解决。”
他握着金箍棒,没有再强攻,只是将棒身一横,闭上眼,体内的佛魔之力,竟在这一刻,缓缓沉了下去。他的识海深处,那颗“本心”的坐标,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将那些汹涌的佛光,都挡在了识海之外。
“俺老孙说过,俺要的不是厮杀,是公道。”他缓缓睁开眼,金箍棒轻轻一挑,不偏不倚地撞在金光屏障的缝隙处。那缝隙本是十八罗汉阵法的薄弱点,被金箍棒一撞,屏障瞬间出现一道裂纹,六字真言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你们挡不住俺。”孙悟空看着十八罗汉,眼神里没有半分戾气,只有一片清明,“让开,俺要见如来,要见金蝉子,要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降龙罗汉看着那道裂纹,又看了看孙悟空眼中的金黑光芒,知道这猴子所言非虚。他们的阵法,能困住大罗金仙,却困不住一个守住了本心、佛魔之力交融的孙悟空。他沉默片刻,缓缓收起锡杖,侧身让开了道路。
“悟空,”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世尊在雷音寺等你,只是你要记住,言语有界,行事有度,灵山不是狮驼岭,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孙悟空没有答话,只是提着金箍棒,继续往上走。猪八戒和沙僧连忙跟上,路过十八罗汉时,猪八戒还不忘瞪了伏虎罗汉一眼,嘟囔道:“俺大师兄说了,要的是公道,不是打架,你们这些罗汉,就知道仗着佛光欺负人!”
伏虎罗汉脸色涨红,却没有反驳。他知道,这一次,是他们理亏。
两千级,三千级……石阶越来越陡,佛光也越来越盛,雷音寺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了石阶的尽头。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顶铺着琉璃瓦,在佛光的照耀下,闪着璀璨的光,殿门大开,里面传来阵阵梵唱,庄严肃穆,却又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抑。
走到三千三百三十级,也就是最后一级石阶时,孙悟空停住了脚步。
他抬头,望向雷音寺的大门,望向大殿中央那尊巨大的莲台,望向莲台之上,端坐的如来佛祖。
诸佛皆在,文殊、普贤、观音、燃灯古佛……一个个端坐于莲座之上,金身璀璨,佛光缭绕,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或平静,或悲悯,或带着一丝审视。
而在如来的左侧,有一尊新的莲座,莲座之上,金蝉子的真灵正在重塑金身,那金身已具雏形,眉目间与唐僧一模一样,却少了那份人间的温和,多了几分佛门的清冷。
孙悟空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不是他的师父。
他的师父,会为了一只小妖的性命,停下取经的脚步;会为了他的顽劣,含泪念紧箍咒;会在饥寒交迫时,将仅有的一块饼子,分给他一半。而眼前这尊金身,只有佛门的“旃檀功德佛”,没有大唐的“唐三藏”。
“孙悟空,”如来佛祖的声音,缓缓响起,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天地的威严,“你来了。”
“俺来了。”孙悟空握紧金箍棒,一步步走进雷音寺,每一步,都踩在大殿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俺来问你,师父的死,是不是你的算计?取经路,是不是一场用师徒性命铺就的戏?”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却穿透了大殿的梵唱,清晰地落在每一位佛的耳中。
诸佛皆沉默,唯有燃灯古佛,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金蝉子历劫,本就是定数。”如来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无悲无喜,“十世修行,十世轮回,只为勘破‘相’,证得‘空’。狮驼岭一劫,是他历劫的最后一关,用他的愿力,渡你这只顽猴的佛魔之心,是两全其美之事。”
“两全其美?”孙悟空怒极反笑,金黑二气在他周身翻涌,金箍棒猛地砸在金砖上,砸出一道深深的裂纹,“俺的师父,没了性命,没了魂魄,只剩一具冰冷的肉身,埋在狮驼岭的焦土里;俺老孙,被你们当作棋子,被佛魔之力撕扯,险些形神俱灭。这便是你口中的‘两全其美’?”
“悟空,你执迷了。”观音菩萨轻声开口,手中净瓶杨柳枝轻拂,洒下几滴甘露,试图平息他的戾气,“金蝉子的真灵并未消散,此刻正在重塑金身,不日便会归位,成为旃檀功德佛,享无边功德,这于他而言,是圆满,不是牺牲。”
“圆满?”孙悟空看向观音,眼中的寒意更甚,“他若想要这圆满,何须十世轮回,何须西行取经?他要的,是渡化众生,是让大唐的百姓,能听到真经的教诲;是让这三界的妖邪,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不是成为你们佛门的一尊佛,一尊没有心、没有情、没有温度的佛!”
他的话,像一把刀,劈开了雷音寺祥和的表象,露出了底下冰冷的算计。
文殊菩萨脸色一沉:“孙悟空,你休要胡言!佛门慈悲,渡化众生,金蝉子归位,本就是最大的功德!”
“慈悲?”孙悟空指着那尊金蝉子的金身,厉声喝道,“若慈悲是算计,是牺牲,是将活生生的人,变成没有感情的佛,那这慈悲,俺老孙宁可不要!”
大殿内的佛光,骤然变得凛冽,诸佛的脸色,都沉了下来。这只猴子,竟公然质疑佛门的慈悲,质疑世尊的定数,简直是胆大包天。
如来佛祖缓缓抬手,止住了诸佛的怒意,目光依旧落在孙悟空身上:“悟空,你可知,何为定数?何为本心?”
“定数,是你们诸佛为了掌控三界,定下的规矩;本心,是俺老孙不愿被规矩束缚,不愿看着师父被算计的执念!”孙悟空毫不退让,与如来对视,那双金黑交织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畏惧。
“非也。”如来轻轻摇头,“定数,是天地运行的规律,是因果循环的必然;本心,是勘破定数,却又不违背规律的坚守。金蝉子的牺牲,是因,你今日的到来,是果;你守住本心,是因,三界的未来,是果。”
“俺不懂你们这些佛理,俺只知道,师父不该死。”孙悟空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却依旧坚定,“俺要你,还俺师父。”
“他已成佛,如何还?”如来问道。
“让他的真灵,回到他的肉身里。”孙悟空一字一顿地说,“让他做回唐三藏,不是旃檀功德佛。让他自己选择,是留在灵山成佛,还是继续西行取经,或是回到大唐,做一个普通的僧人。”
他的话,让诸佛都愣住了。
让佛选择做回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悟空,你这是痴人说梦。”普贤菩萨沉声道,“真灵归位,金身已成,岂有逆转之理?”
“痴人说梦?”孙悟空冷笑,“俺老孙当年,能闹天宫,能闯地府,能从五行山下出来,便能让俺师父,从佛变回人!”
话音未落,他体内的佛魔之力,骤然爆发!
金光与魔气,在他周身化作两条巨龙,一金一黑,盘旋着冲向那尊金蝉子的金身。诸佛见状,纷纷祭出法宝,想要阻拦,却被金翅大鹏雕的一道金光,挡在了半路。
“诸佛何必如此紧张?”金翅大鹏雕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大殿的横梁上,他的羽翼展开,遮天蔽日,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不过是让一个佛,做回自己想做的人,这有何不可?”
“金翅大鹏!”如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你竟敢擅闯雷音寺,干预佛门定数!”
“定数?”金翅大鹏雕嗤笑一声,“俺本就是灵山的叛徒,岂会在乎你们的定数?俺只是看不惯,你们用慈悲做幌子,行算计之实。这猴子,比你们这些佛,更懂什么是‘心’。”
他说着,双翼一振,无数金色的羽毛飞出,化作利刃,朝着诸佛的法宝砍去。那些羽毛,带着他的本命妖力,竟能与诸佛的法宝相抗衡,为孙悟空争取了时间。
孙悟空的金黑双龙,已冲到了金蝉子的金身之前。他没有攻击,只是将金箍棒横在身前,用自己的本心之力,朝着那尊金身,发出了一声呼唤:
“师父!俺是悟空!你醒醒!”
这声呼唤,裹着他十世取经的师徒情谊,裹着师父留在他识海的愿力,裹着他所有的思念与愧疚,穿透了金身的佛光,直抵金蝉子的真灵深处。
金身之上,忽然泛起一阵波动。
原本清冷的佛光,开始变得柔和,金身的眉目间,渐渐浮现出唐僧的模样——那个会皱眉,会微笑,会流泪的唐三藏。
“悟空……”
一声微弱的呼唤,从金身里传出,那声音,带着唐僧独有的温和,带着一丝迷茫,却又无比清晰。
“师父!”孙悟空的眼眶,终于红了,他能感觉到,师父的真灵,正在觉醒,正在挣脱金身的束缚,“俺在这!俺来接你了!”
“定数……取经……”金蝉子的真灵,在金身里挣扎着,声音断断续续,“俺的愿……不是成佛……是渡人……”
“俺知道!俺都知道!”孙悟空的声音,带着哽咽,“俺带你走,咱们不做佛,咱们回狮驼岭,把你的肉身挖出来,咱们继续西行,走你想走的路,渡你想渡的人!”
“放肆!”如来终于动了怒,他抬手,五指化作五行大山,朝着孙悟空压去,“既然你执迷不悟,便休怪俺无情!”
“俺老孙,岂会怕你!”孙悟空转身,金箍棒迎上五行大山,金黑二气在棒身暴涨,“今日,俺要么带师父走,要么,便掀了这灵山,毁了这雷音寺!”
金箍棒与五行大山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灵山都在震颤,雷音寺的金砖,裂开了无数道缝隙,诸佛的莲座,都在微微晃动。
孙悟空的身躯,再次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体内的佛魔之力,开始剧烈冲撞,他的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死死地握着金箍棒,不肯后退半步。
“世尊!”燃灯古佛忽然开口,挡在了如来与孙悟空之间,“莫要动手!金蝉子的真灵已醒,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悟空的选择,更是灵山的劫数。若强行阻拦,恐引三界动荡。”
如来的五指,停在了半空,他看着燃灯古佛,又看了看那尊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蝉子金身,最终缓缓收回了手。
“罢了。”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既然是你们的选择,便随你们去吧。只是悟空,你要记住,西行之路,本就是渡心之路。你若能守住本心,渡化众生,便是最大的功德;你若失了本心,依旧是那只顽猴,三界,容不得你。”
孙悟空没有理会如来的话,只是专注地看着金蝉子的真灵。那尊金身,已彻底消散,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朝着他飞来。他伸出手,接住那道流光,流光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了唐僧的模样,依旧是那身破烂的僧衣,依旧是温和的眉眼,只是身形有些透明,却带着熟悉的温暖。
“师父……”
“悟空。”唐僧的真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依旧温和,“让你担心了。”
“俺不担心,俺只是……想你。”孙悟空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柔软。
“取经路,还没走完。”唐僧看着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猪八戒和沙僧,“咱们该走了。”
“走!”猪八戒抹了抹眼泪,扛起九齿钉耙,“俺们回狮驼岭,把师父的肉身挖出来,俺们重新上路!”
沙僧也点了点头,握紧了降妖宝杖:“大师兄,师父,俺跟着你们。”
孙悟空抱着唐僧的真灵,转身朝着雷音寺外走去。金翅大鹏雕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双翼一振,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诸佛皆沉默,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雷音寺的大门外。
如来佛祖缓缓闭上眼,重新开始诵经,梵唱之声,再次响彻雷音寺,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怅然。
走出雷音寺,踏上灵山的石阶,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孙悟空抱着唐僧的真灵,走在最前面,猪八戒和沙僧跟在身后,三人的身影,在灵山的佛光里,显得格外温暖。
“师父,”孙悟空忽然开口,“俺们不去西天取经了,俺们回大唐,好不好?”
“为何不去了?”唐僧笑着问道。
“俺不想你再被算计,不想你再受委屈。”孙悟空低声说。
“傻猴子。”唐僧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取经,不是为了给佛门取,是为了给众生取。只要咱们守住本心,走自己的路,便不会再被算计。”
他顿了顿,看向西方,目光坚定:“而且,狮驼岭的焦土,需要有人去渡;忘尘漠的黄沙,需要有人去清;三界的众生,需要有人去教。这取经路,咱们得走完,用自己的方式。”
孙悟空看着师父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佛门的清冷,只有人间的慈悲。他笑了,点了点头:“好!俺老孙陪你走!你想怎么走,俺就陪你怎么走!”
猪八戒也笑了:“俺也陪师父!俺不贪吃了,俺好好护着师父!”
沙僧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俺也在。”
四人的身影,朝着灵山脚下走去,没有回狮驼岭,也没有回大唐,而是朝着西方,朝着那些还未走过的路,缓缓走去。
灵山的佛光,依旧照耀着三界,却不再是冰冷的算计,而是多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孙悟空的金箍棒,不再是毁灭的武器,而是护佑的依仗;他体内的佛魔之力,不再是冲突的根源,而是融合的力量,金黑交织的光晕,笼罩着师徒四人,像是一盏不灭的心灯,照亮了西行的路。
路还很长,还有无数的妖邪,无数的考验,无数的未知。
但他们不再是被定数束缚的棋子,而是跟着本心前行的取经人。
心灯不灭,万程不惧。
西行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