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
林家宅院里就窸窸窣窣地热闹起来。
每月初一的资源发放日。
对林家这些年轻子弟来说，跟过节差不多。
丹药、灵石，哪怕是最低等的份例。
那也是实打实能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演武场旁边的偏厅门口。
早就排起了长队。
子弟们脸上大多带着期盼和兴奋。
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月谁能多得点，谁又可能被克扣。
林风像只壁虎。
悄无声息地趴在内院通往偏厅的高大院墙阴影里。
身上披着件跟墙皮颜色差不多的破旧灰布。
整个人几乎融进背景。
这位置是他昨晚就踩好点的。
视野极佳，能清晰看到偏厅门口的情况。
又足够隐蔽。
经过第二次淬体，他对肌肉的控制力更强。
气息收敛得几乎与顽石无异。
他看着下面那些曾经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心里头没啥波澜。
以前，他也是这队伍里的一员。
而且是站在最前面、份例最丰厚的那几个。
如今，物是人非。
他像个幽灵。
冷眼旁观着这出熟悉的戏码。
队伍缓缓前进。
负责发放资源的是三长老和他手下的几个执事。
三长老是个面团团似的老好人，但没什么实权。
具体操作的都是林宏那一派的执事。
很快，轮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林小雨。
她低着头。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裙。
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走到发放资源的条案前。
原本还有些喧闹的队伍。
瞬间安静了不少。
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
有同情，有漠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我们林家的大‘天才’他妹妹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不是执事，而是排在稍后位置的林虎。
他抱着胳膊，斜睨着小雨。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的人都听见。
小雨身子颤了一下。
头垂得更低，没吭声。
负责记录的执事，叫林禄。
三角眼，颧骨高，是林宏的忠实狗腿子。
他眼皮都没抬。
懒洋洋地翻着名册，拖长了调子：“林小雨…… 嗯，本月份例，淬体丹一枚，下品灵石三块。”
旁边负责拿东西的杂役正要按数取药。
林禄却突然用笔杆敲了敲桌子：“等等。”
杂役停下动作。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林禄慢条斯理地道：“根据家族新规，修为长期停滞不前、对家族无贡献者，份例减半。”
“林小雨，你卡在淬体三重已经大半年了吧？这淬体丹给你也是浪费。”
“这样吧，丹药就免了，灵石…… 给你一块，算是家族仁至义尽了。”
他这话一出。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淬体三重，没有淬体丹辅助，光靠一块下品灵石。
想突破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分明是要把小雨往绝路上逼！
小雨猛地抬起头。
小脸煞白，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嘴唇哆嗦着：“禄…… 禄执事，以前…… 以前没有这条规矩啊！我哥…… 我哥他以前……”
“以前是以前！”
林禄不耐烦地打断她。
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厉色：“现在家族资源紧张，自然要优先供给有潜力的子弟！”
“你哥？哼，一个死人，提他作甚？”
“能给你留一块灵石，已经是看在你死去的爹娘面子上！别不识好歹！”
“就是！”
林虎在一旁帮腔，嗓门更大：“一个废物妹妹，还想跟咱们平起平坐拿资源？做梦呢！”
“赶紧拿上你那块灵石滚蛋，别耽误大家时间！”
排队的人群里响起一阵附和和低笑。
没人敢替小雨说话。
小雨的眼泪终于忍不住。
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看着条案上那孤零零的一块下品灵石。
又看了看林禄和林虎那副刻薄的嘴脸。
瘦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是林宏在故意刁难她。
就因为她是林风的妹妹。
墙头上。
林风的指甲早深深掐进坚硬的墙砖，留下几道清晰指痕。
胸口剧烈起伏。
一股暴戾杀意像岩浆般在体内奔腾。
几乎要冲破理智，冲下去把林禄、林虎那两个杂碎撕成碎片！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牙龈渗出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
“冷静！小子！给老子冷静下来！”
烬爷急促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如同冷水浇头：“你现在下去，就是送死！”
“不仅救不了你妹妹，还会把你俩都搭进去！”
“感受一下你气血里那股躁动！是黄豹那杂碎的残念在影响你！别上当！”
林风猛地一个激灵。
强行运转《九死吞天诀》。
丹田内那丝黑色元气急速旋转。
将翻腾的气血压制下去。
脑海中那股因为极度愤怒而引动的、属于黄豹的暴戾情绪。
也被阴魂草带来的冰冷感稍稍中和。
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松开抠着墙砖的手。
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冷得如同万载寒冰。
死死盯住下面的林禄和林虎。
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哥…… 哥……”
小雨在下面无助地啜泣着。
声音微弱得像只小猫。
林风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他看着妹妹颤抖着伸出手。
拿起那块仿佛带着耻辱的下品灵石。
紧紧攥在手心。
然后低着头，在无数道讥讽的目光中。
像逃一样飞快地跑开了。
瘦小的背影充满了无助和凄凉。
“看到了吧？”
烬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是凝重：“这就是现实。你没实力，连最亲的人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
“林宏这小子，玩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就是在试探，也是在逼你。你小子，可得绷住了。”
林风没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小雨消失的方向。
然后又缓缓将目光转向人群前方。
那个被几个跟班簇拥着、一脸得意走上来领取丰厚资源的林宏。
林宏今天穿得很光鲜，意气风发。
他根本没看逃跑的小雨一眼。
仿佛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走到条案前。
林禄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亲自将一瓶明显品质更好的丹药和五块光泽更足的中品灵石奉上。
“宏少爷，您这个月的份例，家主特意吩咐了，加倍！”
林禄的声音腻得让人发呕。
林宏随意地接过。
看都没看就扔给身后的跟班。
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刚才小雨站立的地方。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阴冷的笑意。
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林虎吩咐了几句。
林虎连连点头。
脸上露出狞笑。
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视着周围。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林风可以肯定，绝对没好事。
很可能，就是针对 “厉飞雨” 或者继续打压小雨的毒计。
资源发放还在继续。
喧闹声再次响起。
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欺凌从未发生过。
但林风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心中的杀意，并没有因为压制而消失。
反而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
积蓄着更恐怖的力量。
他轻轻从墙头滑下。
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
离开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每一步踏出。
都带着冰冷的决绝。
林风强忍杀意离去，但林宏的刁难绝不会停止。他吩咐林虎的阴谋是什么？是针对黑市崛起的 “厉飞雨”，还是对小雨更进一步的迫害？林风这柄已悄然淬炼得无比锋利的复仇之刃，何时会彻底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