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往西边坠了坠,影子被拉得老长。
林风在荒丘里转了大半天,怀里的令牌隔会儿就震一下,指引的方向越来越清楚。
脚下的土从干硬的黄土,渐渐掺了碎石子,硌得脚底板发疼。
空气里的腐臭味淡下去,飘来铁锈味,混着老矿石的土腥气。
他爬上高坡,眯眼往前望。前面不是土包了,陷下去一片谷地。
谷地边上堆着些黑乎乎的东西,东倒西歪,分不清是烂木头还是废铁架子。
再远些,山壁上开着几个黑洞口,像疤一样。
是矿场,以前肯定是。现在跟这荒丘一样,没半点活气。
几间木头棚屋歪歪扭扭,屋顶快塌了。
一条窄铁轨锈得看不出颜色,从某个洞口伸出来,没多远就断了,半截埋在土里。风吹过那些破架子,呜呜地响。
林风没急着下去。他趴在高坡背风的石头后,只露半个脑袋,眼神扫过谷底每一处。
太静了,静得不对。
就算废了,总得有虫叫鼠跑吧?这儿没有,草都长得蔫蔫的。
他把神念放出去,像撒了张细网。
神念在这儿受着压制,探出去几十丈就费劲,感应也模糊,但够了。
神念扫过矿场边缘那栋两层石屋时,他心里一跳。有能量波动,特别弱,像被薄纸蒙住的火,但确实存在。
不是天然灵气,是有人控着的元力,还不止一股。
“果然。”林风眼神冷下来。表面看着死透,里头藏着人。这地方是个伪装的据点。
令牌的牵引感到这儿更清楚,直指那栋石屋。
他绕了个大圈,从矿场侧后方摸下去,借着废机器和矿石堆的影子,脚步轻得像狸猫。
踩在碎石锈渣上,他控制着力道,尽量不发出声音。空气里的铁锈味更浓,还掺着点怪腥味,呛得鼻子不舒服。
近了才看清,石屋比远看更破。
墙皮掉了一大片,露出里面发黑的石头。
窗户只剩空框,门虚掩着,裂条缝,里头黑沉沉的。但神念告诉他,能量波动就从这石屋地下传出来。
入口肯定不在明处。
他绕着石屋转,在屋后堆烂木头的角落发现了异常。
浮土和落叶有被清理过的痕迹,藏得挺深,但瞒不过他。
拨开朽木,底下是个锈铁盖,像废弃的窖井盖,边缘有新的摩擦印。
就是这儿。
林风屏住气,把气息压到最低,《九死吞天诀》慢慢转着,连气血都流得又慢又轻。他攥住铁盖,没立刻掀,把耳朵贴上去听。
底下有声音,模糊得像隔了几层布。
“确认了,三号落点没找到目标。”一个沙哑的男声,语气硬邦邦的。
“一号二号落点清完了,收了两枚令牌,没别的发现。”另一个年轻点的接话。
静了会儿,一个像头目的低沉声音响起:“给‘鬼眼’传信,目标没落在预定落点。空间乱流比想的厉害,偏差超了。启动二级预案,扩大搜索范围,以传送能量最后散的地方为中心,三百里内重点找。看着像的就抓,别漏了。记住,主上的命令是,见了就杀。”
“是!”两人齐声应。
“还有,这儿不能多待。‘暗桩’说最近有别的势力探子在附近转,不一定冲我们来,但得小心。补完物资,一炷香后走,把痕迹都毁了。”
“明白!”
对话停了,传来走动和器物碰撞的声音。
林风趴在铁盖上,心跳得厉害,手心却凉。
目标偏离落点……见了就杀……每个字都像冰碴子扎进脑子里。
确定了!那场差点弄死他的传送乱流,是人为的!就是要把传送阵上的人扔到预设的埋伏点!他是因为乱流太猛,偏得远,才躲过第一波。
这帮人手段毒,势力还不小。
能在跨域传送阵上动手脚,还能在荒原设好几个埋伏点。他们说的“目标”,肯定是自己。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林风脑子乱了,又气又怕,还有种被当猎物算计的憋屈,眼睛都红了。
但现在不能急。
他强迫自己冷静。对方一炷香后就撤,这是最后的机会,得搞清楚更多事,至少要知道“主上”是谁,这组织是什么来头。
他吸了口气,动作放得极慢,一点点挪开铁盖。
盖子比想的轻,显然常有人动。
底下不是深井,是条带缓坡的粗石阶,里面透出昏昏的光,像是发光矿石发出来的。
一股混着尘土、汗味和怪腥气的味道涌上来。
林风像影子似的滑进去,反手把铁盖盖回原样。
石阶不长,走十几级拐个弯,眼前开阔了。
这是个扩建过的矿洞,墙上嵌着几块发白光的石头,照亮了里面。
摆着石桌木凳,还有包裹、水囊,角落里堆着些兵器,样式普通,但透着股冷意。
刚才说话的三个人都在。两个穿灰劲装的汉子在收拾桌上的图,一个在查武器。头目背对着入口,站在一幅画满标记的兽皮地图前。
林风贴在拐角阴影里,心跳得咚咚响。他扫过据点,目光落在头目腰上——挂着块牌子,昏暗里能看到狰狞的轮廓。
鬼首令牌!和他怀里的一样!
这时,查武器的汉子突然抬头,抽了抽鼻子,皱起眉:“嗯?怎么有生人味?”
另外两人立刻停手,警惕地看四周。
林风心里一沉。
糟了,他把气息压得极低,可刚进来,身上带的外头尘土味,和地下闷着的味道不一样。
“谁?!”头目猛地转身,眼神像鹰一样利,瞬间锁定拐角阴影,厉喝:“抓起来!”
离得最近的汉子反手抄起桌上的短弩,对着阴影连射三箭,箭声刺耳。另一人抽刀扑上来,刀光挡住林风左右的路。
快,狠,配合得熟。
林风知道藏不住了,弩箭快到跟前时,猛地往侧面滚,赤霄剑已经握在手里。
“叮叮”两声,磕飞两支箭,第三支擦着肩膀过去,划出血来。
他还没站稳,刀就劈到了脸前。
“滚开!”林风低吼,不退反进,剑直刺对方心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那汉子没料到他这么凶,刀势顿了顿。就这一下,林风剑尖一挑,荡开弯刀,左掌带着吞噬力,狠狠拍在他小腹上。
“砰。”汉子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石桌上,嘴角流血,眼睛里全是惊。他觉得那掌不光力气大,还有股吸力,把他的元力抽走了不少。
“废物!”头目骂了句,没亲自上,抬手拍在墙上某处。
“嘎吱——轰!”林风头顶和石阶入口同时落下铁栅栏,把他困在了中间。
同时,墙上的发光矿石突然变亮,一股压力压下来,林风觉得身子一沉,元力转着都费劲。
是禁制和困阵。这据点早有准备。
“躲在暗处的鼠辈,也敢闯进来。”头目走到铁栅栏前,冷冷打量他。
四十来岁的样子,长相普通,眼睛却深不见底,修为是神海境后期,气息稳得很,比那两个手下强太多。
“看来你就是那个‘偏离落点’的目标了。”头目笑了笑,冷冰冰的,“省了我们不少事。自己送上门来,倒痛快。”
林风握着剑,肩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周围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但眼神没松,盯着头目腰上的令牌。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他的声音在地下空间里撞出回声。
头目像听了笑话,摇摇头:“快死的人,不用知道这些。你只要清楚,有人花大价钱买你的命。下辈子记着,别惹不该惹的人。”
他挥挥手,对那两个爬起来的手下说:“杀了他,快点,别耽误时间。”
两个汉子脸色涨红,一左一右逼上来。
这次更小心,刀和弩配合着,借着阵法的压制,招招都往要害来。
林风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冰凉的令牌,又看了看眼前的头目。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