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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将苏州城外的隐秘花田裹得严严实实。星野花的花瓣泛着细碎的幽蓝微光,每一片都像被揉进了星子,随着夜风轻轻颤动,呼吸般起伏。风里带着泥土的腥气与花的清冽,掠过沈星渗血的肩头时,激起一阵细密的寒颤。远处山林间传来几声獾的低鸣,刚起头就被更沉的寂静掐断,只剩花瓣摩擦的窸窣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沈星靠坐在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上,左肩的伤口正汩汩渗血,暗红的血珠透过布料,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像极了星野花凋零时的残痕。他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发紧,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脚边的草叶上,砸出细小的水珠。伤口里的痛感是撕裂般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肌肉,连带着左臂都麻得不听使唤 —— 那是黑衣人撤退时用淬毒的短刀划的,刀刃上的紫黑色毒素正顺着血管往上爬,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青。

陆野蹲在他身旁,膝盖上放着一只巴掌大的青瓷小瓶。瓶身刻着细密的星纹,纹路里还残留着些许金粉,银丝封口缠绕了三圈,末端系着个极小的铜铃,风吹过时没响,却透着股陈年的厚重。这是他们从高府密室里抢出来的唯一东西,当时高宇的人追得紧,陆野是从一具黑袍人的怀里硬生生拽出来的,瓶身还沾着那人的血。

“这就是你说的‘花液’?” 沈星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扯着喉咙疼,“高家人把它藏得这么紧,真能治我这伤?” 他不是怀疑陆野,是怀疑这世上真有能解这种奇毒的东西 —— 早上他试过城里最好的金疮药,敷上去的时候伤口像被火烤,毒素反而蔓延得更快。

陆野没立刻回答,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星肩头的布料,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他的目光落在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毒素已经让周围的皮肤泛出诡异的紫黑,边缘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他想起铜锁日记里的话:“星野蕊心液,凝三载之露,聚百花之气,可愈金疮、净邪毒、通脉络,唯宿主血脉可引其力。” 当时他只当是古籍夸张,现在看着沈星越来越苍白的脸,才知道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必须试。” 陆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指尖捏着银丝封口的末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再拖一个时辰,毒素就会到心脉,到时候……” 他没说下去,但沈星懂他的意思 —— 上次高府的人用同款毒伤了寻光会的兄弟,那人没撑过两个时辰就没了呼吸,死的时候全身都紫得发黑。

沈星看着陆野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星野花的微光,还有一丝他没见过的慌乱。他忽然笑了笑,尽管扯到伤口疼得吸气:“行,我信你。反正死不了,大不了疼晕过去,你到时候别笑我。”

陆野的指尖顿了顿,随即解开银丝封口。铜铃轻轻响了一声,清越的声音在夜色里荡开,紧接着,一股清冽的香气从瓶中逸出 —— 不是寻常花香的甜腻,是像春雪融化时的气息,混着松针的淡苦,又带着点蜜的微甜,吸入肺里时,连原本因剧痛而混沌的意识都清明了几分。沈星甚至觉得,连伤口的痛感都轻了些。

陆野倾斜瓷瓶,三滴淡金色的液体缓缓倒出。那液体像活的一样,离开瓶口后没有立刻落下,反而悬浮在半空中,泛着细碎的光,像把揉碎的星河凝成了水滴。沈星能清楚看到,每一滴液体里都有极细的银线在流动,和他胎记里的纹路一模一样。

“忍着点。” 陆野的声音放得更低,几乎贴在沈星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星的耳廓,“铜锁日记里说,排毒的时候会疼,忍过去就好了。”

沈星刚想点头,就感觉到那三滴液体落在了伤口上。

像是有一团烈火突然钻进了血肉里。

沈星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 不是委屈,是纯粹的疼。那痛感从伤口处炸开,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被敲碎了再重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贴在背上冰凉。他的右手狠狠抓进泥土里,指甲断裂在草根间,渗出血来也没察觉,只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那钻心的疼。

“啊 ——!” 他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陆野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撑住!” 他的声音很冷静,却能听出一丝紧绷,“你看伤口!毒素在退!”

沈星费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左肩。只见那道伤口上,淡金色的花液正像活物一样蠕动,而那些紫黑色的毒素,正被花液一点点 “吸” 出来,顺着皮肤表面往上爬,最后化作一缕缕黑气,在夜风里袅袅升腾,消散得无影无踪。随着毒素的退去,那烈火般的痛感也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暖流,从伤口处扩散到四肢百骸 —— 像泡在温汤里,连常年因为练琴而僵硬的指关节,都觉得舒展了不少。

半炷香的时间,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沈星的喘息渐渐平缓,他瘫靠在槐树上,胸口还在起伏,却已经能正常呼吸了。他低头看向左肩,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透明的痂壳,像极了星野花的花萼,痂壳下的皮肤是新生的粉嫩色,连旁边那道三年前留下的旧疤 —— 当时为了保护陆野被高宇的人砍的 —— 都淡得快看不见了。

“这…… 不是普通的疗伤药。” 沈星的声音还有点发颤,指尖轻轻碰了碰痂壳,没感觉到疼,反而有一丝暖意传来,“它不是在‘治’伤,是在唤醒我身体自己的修复力…… 就像给枯萎的树浇了水,让它自己长出新叶。”

陆野点点头,拿起瓷瓶看了看,里面还剩最后一滴花液,在瓶底泛着光。他的神色很复杂:“星野花一年只开一次,每朵花只产一滴蕊心液,高家把它藏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为了治病。铜锁日记里还写了一句,‘花液启灵,可通前尘’,我当时没懂,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它还能唤醒记忆。” 沈星接过话头,眼神里带着震撼,“刚才疼到最厉害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 有个女人在唱童谣,调子很软,像是我小时候听妈妈唱过的;还有一面很大的古镜,镜面上全是星星的轨迹,像把整个星空都映在了上面;还有镜湖,湖水像镜子一样,倒映着整片星空,你站在湖边,对着我说‘等我回来’,当时你穿着件蓝色的外套,头发上还沾着花屑……”

陆野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等我回来”—— 这句话,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见。梦里的场景和沈星说的一模一样,镜湖、星空、蓝色外套,还有沈星站在他对面,眼睛亮得像星子。他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是记忆剥离后产生的错觉,可现在沈星也想起了这个画面 —— 这说明,那不是幻觉,是他们真的经历过的过往。

“你还想起了什么?” 陆野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瓶的边缘。

沈星闭上眼,努力捕捉那些飘忽的片段,可脑海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还有…… 红色的裙子,像是有人穿着红裙站在花田里,背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朵星野花…… 其他的就记不清了,像被雾挡住了一样。”

陆野的眸光沉了沉。红衣女子 —— 从第一次轮回开始,这个身影就没离开过他们的视线。有时候是在梦里,有时候是在现实里,她从不说话,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上次在茶馆外,就是她引着阿毛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银饰碎片。她到底是谁?和星野花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阿毛突然从藤蔓里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花田深处,尾巴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它的耳朵竖得笔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又像是在迎接什么。

陆野和沈星瞬间警觉。陆野示意沈星靠后,自己悄悄摸向腰间的短刀 —— 那是从黑袍人手里抢来的,刀刃上还沾着毒,却能暂时防身。他缓步走到窗边,透过藤蔓的缝隙看向外面。

月色下,花田中央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是那个红衣女子。她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被夜风吹得轻轻飘动,红裙的下摆扫过星野花的花瓣,却没碰掉一片。她的面容依旧模糊,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可沈星却觉得,那轮廓很熟悉,像极了母亲照片里的样子。

“她又来了。” 沈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好像…… 一直在跟着我们。”

陆野没说话,紧紧盯着红衣女子的动作。只见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指向南方 —— 那是镜湖的方向。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指引。紧接着,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雾气一样渐渐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朵星野花,花瓣上泛着淡淡的红光,和沈星的胎记一模一样。

“她在指引我们去镜湖。” 陆野沉声道,握紧了手里的瓷瓶,“所有的谜题,应该都在镜湖底下。”

沈星点点头,站起身时,左肩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他走到陆野身边,看向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眼神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决意:“那就去镜湖。高父想拦我们,高宇想利用我们,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黑袍人 —— 不管他们有多少埋伏,我都要去。我的记忆、我母亲的下落、还有我和你的过去…… 都该有个答案了。”

陆野看着沈星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星野花的微光,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他忽然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好。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再也不分开。”

阿毛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话,从藤蔓里跳下来,蹭了蹭沈星的裤腿,又叼着陆野的衣角,朝着南方的方向叫了两声,像是在催促他们。

与此同时,高府地下密室。

烛火在青铜灯台上摇曳,映照出高父冷峻的侧脸。他站在一面巨大的水晶镜前,镜面泛着淡紫色的光,映出花田方向的景象 —— 沈星和陆野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的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星髓录》,书页是用某种兽皮做的,摸起来粗糙却耐用。

“大人,监控显示,沈星已使用花液,毒素清除率 100%,伤口愈合速度是常人的五倍,旧疤淡化 70%。” 黑袍人躬身站在一旁,声音没有起伏,像机械一样,“另外,红衣女子再次出现,指引他们前往镜湖。”

高父翻过一页《星髓录》,一行朱砂批注赫然映入眼帘:“花液非止疗伤,亦可启灵智、通前世、引轮回之识。若宿主双星胎记共鸣,则记忆回溯可达七重往世,归墟之门将自行显现。”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指尖划过那行批注,指甲几乎要嵌进书页里。

“果然如此。” 高父冷笑一声,合上书册,声音里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那丫头体内流着苏晚的血,天生就是星野之力的容器。再加上陆野那个弃子 —— 他的红印是阴印的钥匙,两个‘钥匙’凑在一起,归墟之门迟早会开。”

“是否现在派遣黑袍队拦截?” 黑袍人问,手里的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地面上的星纹亮起一道微光。

“不。” 高父缓缓踱步,水晶镜里的景象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让他们去镜湖。让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相,以为能打破轮回。等他们站在归墟核面前,以为能救回苏晚的时候,我再亲手告诉他们 —— 苏晚早就成了归墟核的一部分,想救她,就得献祭自己。”

他的目光落在镜中自己的倒影上,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二十年前,苏晚为了守护归墟核,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跟我走。这一次,我要让她的血脉永远困在轮回里,永远陪着我。”

黑袍人没再说话,只是躬身退后,融入了阴影里。密室里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还有高父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

回到花田边缘的小屋,沈星已经换上了陆野找出来的干净布衣。衣服是粗布做的,却洗得很干净,带着阳光的味道。他活动了一下左肩,痂壳已经变硬,不影响正常动作了。陆野坐在桌旁,手里拿着那只还剩一滴花液的瓷瓶,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在想什么?” 沈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陆野接过水杯,指尖碰了碰杯壁的温度:“我在想,高家为什么要垄断花液。如果它真的能治伤、能唤醒记忆,为什么不拿出来救人?反而把它当成控制人的工具 —— 寻光会里,有几个兄弟就是因为拒绝服用花液,被高父当成‘废料’处理了。”

沈星喝了口温水,喉咙里的干涩缓解了不少。他冷笑一声:“权力从来不怕治病救人,只怕有人不再受控。花液能唤醒记忆,意味着我们会想起高父的罪行,想起他是怎么利用星野花操控人的。他垄断花液,就是怕有人觉醒,怕有人推翻他的统治。”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们都知道,这滴剩下的花液,绝不能落入高家手里。

就在这时,阿毛突然对着门口叫了两声,尾巴快速摆动起来。沈星和陆野瞬间站起身,陆野握紧了短刀,沈星则摸向桌角的瓷瓶 —— 如果有人来,这滴花液或许能派上用场。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 是寻光会的老陈。他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带着疲惫,还有一丝急切。

“你们得赶紧走。” 老陈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地图和一些干粮,“高父已经下令,明天天亮后,就派黑袍队封锁所有去镜湖的路。我好不容易才从监控室偷出来的地图,标了一条小路,能绕开封锁。”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镜湖?” 陆野警惕地问,没放下手里的短刀。

老陈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跟了苏晚小姐十年,她当年教过我看星象。昨晚星象异动,北斗七星指向镜湖,再加上红衣女子的指引,我猜你们肯定要去那里。” 他顿了顿,又说,“苏晚小姐当年说过,归墟核在镜湖底下,星野花的根脉连着归墟核,花液其实是归墟核的能量凝结而成的。你们用花液疗伤,其实是在和归墟核建立联系。”

沈星和陆野都愣住了 —— 花液竟然和归墟核有关?那岂不是说,他们一直在用归墟核的能量疗伤?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老陈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斗笠,“我得赶紧回去,不然会被怀疑。你们保重,要是能见到苏晚小姐的灵魂,替我告诉她,寻光会的兄弟们,从来没忘记过她的嘱托。”

说完,老陈快步走出小屋,消失在夜色里。

沈星拿起桌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从花田一直通到镜湖的后山。他抬头看向陆野:“看来,我们真的没走错路。”

陆野点点头,把瓷瓶放进怀里,贴身藏好:“明天一早就出发。阿毛,你能帮我们带路吗?”

阿毛叫了两声,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像是在说 “没问题”。

与此同时,沈府的西厢房里,沈月正靠在病床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小时候的她和沈星,沈星正拿着一朵星野花,递到她面前,两人笑得很开心。她的手臂上,黑斑已经蔓延到了手腕,皮肤下的血管隐隐泛着紫黑色,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小姐,该喝药了。” 老医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走进来,脸上满是担忧,“这药只能暂时压制黑斑,要是再找不到花液,您的身体……”

“我知道。” 沈月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没注意到手帕上沾了一丝血迹。

老医师叹了口气,收拾好药碗:“刚才寻光会的人传来消息,说少爷已经用了花液,伤势恢复得很好,您就别太担心了。”

沈月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星野花上 —— 那是沈星临走前种的,现在已经开花了,泛着淡淡的蓝光。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画面:镜湖底下,归墟核正在发光,沈星和陆野站在归墟核前,手里拿着花液,而红衣女子站在他们身后,慢慢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第五次轮回要开始了。” 沈月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沈星的脸,“哥哥,陆野,你们一定要撑过去。只有你们,才能打破这该死的轮回。”

她从枕头下拿出一本残破的笔记,上面是她画的预言图:一朵五瓣星野花,中央嵌着归墟核,沈星和陆野的手交叠在归墟核上,花液正从他们的指尖滴落到归墟核上。她在图的下方写了一行字:“花液融琴音,归墟启,千星现。”

“这是我能看到的最后画面了。” 沈月的眼泪落在笔记上,晕开了墨迹,“妈妈,您一定要保佑他们。”

而在边境的废弃医院里,高宇正站在一堆文件前,脸色苍白。地上躺着两具黑袍人的尸体,他们的喉咙都被割断了,鲜血染红了地面。文件散落在地上,上面记录着高父的 “净化计划”—— 用星野花的花粉制作喷雾,喷洒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筛选出体内有星髓资质的人,进行改造,失败者就会变成无面影,永远困在心宁境里。

“原来如此……” 高宇的手在发抖,拿起一张文件,上面有个名字 ——“林溪”。那是他的恋人,三年前突然失踪,高父说她是 “叛逃” 了,可现在看来,她是被当成了 “净化计划” 的实验品,变成了无面影。

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林溪哭着对他说 “高宇,你父亲在做可怕的事,我们快跑”,可他当时不信,还以为林溪是被人骗了。直到现在看到文件,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我也是实验品……” 高宇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 那里有一道疤痕,是小时候高父强行给他注射花液留下的。从那以后,他的记忆就开始混乱,有时候会突然想起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有时候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

他拿起打火机,点燃了地上的文件。火焰窜起,吞噬着那些罪恶的记录,也吞噬着他过去的愚蠢。“沈星,陆野,你们一定要赢。” 他低声说,“这一次,我不会再帮我父亲了。我要赎罪,为林溪,为那些被变成无面影的人。”

火焰熄灭后,高宇走出废弃医院,融入了夜色里。他要去镜湖,他要告诉沈星和陆野,高父的真正计划,还有归墟核的秘密。

深山老庙里,林鹤正坐在蒲团上,面前的残破铜镜泛着淡淡的银光。镜面里没有他的倒影,只有漫天星河在缓缓流动,偶尔有几颗流星划过,落在镜湖的方向。他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每颗佛珠上都刻着星纹,是苏晚当年亲手给他做的。

“孩子们,你们终于找到了花液的秘密。” 林鹤的声音苍老,却很清晰,指尖轻轻拂过铜镜的表面,“花液不仅是疗伤的药,更是开启记忆的钥匙。每一滴花液里,都藏着归墟核的能量,藏着你们过去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苏晚当年的样子 —— 她穿着红裙,站在星野花田里,手里拿着一朵花,对他说 “林鹤,我们要守护归墟核,守护这些花,守护所有不想被轮回困住的人”。

“苏晚,你看到了吗?” 林鹤的眼泪落在铜镜上,“你的孩子长大了,他们正在走你当年走的路。他们比我们更勇敢,更坚定。”

铜镜里的星河突然加速流动,形成一道光轨,指向镜湖。林鹤睁开眼,低声诵出一段古老的咒文:

“星坠为髓,花启为引,

镜照往昔,魂归故人。

若愿逆命,须舍所珍,

千光归一,方见永恒。”

咒文落下的瞬间,铜镜里的光轨突然变得清晰,映出沈星和陆野收拾行装的样子。林鹤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佛珠:“加油啊,孩子们。真正的守护,不是牺牲,是带着希望活下去。”

一个月后,苏州城里渐渐传出一些传言。有人说,城外的花田里出现了神迹,一个被毒伤的人喝了花露,第二天就痊愈了;有人说,在月圆之夜,看到过红衣仙子站在花田里,给穷人送花露,治好了他们的病;还有人说,每到星野花开的时候,就能听到天际传来琴音,伴着一首童谣,听了之后心里的烦忧都没了。

而在镜湖的后山,沈星正坐在一块青石上,手里拿着那只还剩一滴花液的瓷瓶。月光落在瓷瓶上,星纹泛着淡淡的光。陆野站在他身边,阿毛蹲在他的肩头,安静地看着湖面。

“你真的要喝?” 陆野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铜锁日记里说,最后一滴花液能唤醒最深处的记忆,可能会很疼。”

沈星点点头,拧开瓷瓶的盖子,看着那滴淡金色的花液在瓶底晃动:“我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母亲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想知道我们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想知道红衣女子是不是母亲的灵魂。”

他举起瓷瓶,将最后一滴花液倒在唇上。花液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扩散到全身。这一次没有灼痛,只有一种熟悉的暖意,像母亲的手轻轻抱着他。

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 ——

民国时期的战火里,他和陆野穿着军装,守护着镜湖旁的星野花田,陆野替他挡了一颗子弹,躺在他怀里说 “沈星,等战争结束,我们就在这里种满星野花”;

十年前的镜湖边,他拿着一朵星野花,递给陆野,说 “陆野,我们约定,不管多少轮回,都要找到彼此”;

母亲穿着红裙,站在归墟核前,手里拿着花液,对他说 “星星,妈妈要去守护归墟核,你要好好活下去,找到陆野,一起打破轮回”;

最后一幕,母亲的身体化作无数星屑,融入归墟核,归墟核发出耀眼的光,将黑雾挡在了镜湖之外。

沈星的眼泪无声滑落,滴在青石上。他终于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母亲的牺牲,知道了他和陆野的约定。

“陆野。” 沈星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人,眼睛里带着泪光,却笑得很灿烂,“我们的约定,还记得吗?”

陆野走过来,蹲在他面前,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记得。不管多少轮回,都要找到彼此。”

阿毛在一旁叫了两声,尾巴轻轻扫过沈星的手背,像是在安慰他。

湖面泛起淡淡的蓝光,星野花的花瓣飘落在湖面上,顺着水流流向归墟核的方向。沈星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高父还在等着他们,归墟核还需要守护,那些变成无面影的人还在等着救赎。

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陆野,有阿毛,有寻光会的兄弟,还有母亲的守护。

他站起身,握住陆野的手:“走吧,去镜湖底。我们该兑现约定了。”

陆野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向镜湖,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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