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残留的金色刀影尚未完全消散,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宝库中显得格外清晰。识海之内,那《断岳十三式》的传承洪流仍在翻腾不休,每一式刀法的真意、每一帧先祖的战斗画面,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与骨骼深处。他没有立刻动作,身体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左手五指死死按压在冰凉的地面上,凭借指尖传来的极其细微的震动,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三个人。步伐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落足极轻,却带着一股久经沙场、杀人无算的冰冷煞气。绝非普通的七宗巡卫,这是真正的核心精锐,专为杀戮而来。
阿烬紧靠在他左臂旁,女孩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她锁骨处火纹散发出的稳定暖意,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帮助他压制着识海翻涌带来的眩晕与刺痛,牢牢稳固住他几乎要失控的神志。他反手,极其轻微地握了一下她冰凉的手腕,传递出明确的指令——绝对安静。
门外,那冰冷如铁石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感情地宣判:
“血火共鸣已触发,门纹显现。他们进去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紧闭的巨门门缝处,开始渗透出诡异的赤红色光芒,仿佛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正从外部强行侵蚀、撬动这扇传承之门。
陈无戈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发力,一把将阿烬推向身后更深处一座厚重石台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躲到后面,无论如何别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悍然转身,那柄陪伴他许久的断刀(此处根据前后文,他持握的应是断刀\/断铁条)应声出鞘!粗糙的刀柄早已将他的掌心磨破,温热的鲜血渗出,沾染在冰冷锈蚀的铁条之上,平添几分惨烈。
他挺身站起,几乎就在同时,左臂那道刀疤如同被点燃的引信,骤然爆发出灼人的热浪!一道赤金色的古老纹路挣脱了皮肤的束缚,如同活物般浮现出来,沿着手臂的筋脉急速向上蔓延、游走!这是血脉力量被彻底激发的征兆,是《primal武经》战魂的咆哮!然而,他体内真气因强行吸收传承而紊乱不堪,如同沸水,他知道,这种状态支撑不了太久。
“轰——”
巨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推开!三道身着漆黑劲装、气息阴冷的身影,如同暗夜中走出的索命修罗,呈标准的品字形战阵踏入宝库。左边一人,手持一对造型奇诡、泛着幽蓝寒光的钩镰;右边一人,则提着一条精钢打造的细长链刃,刃尖垂地,无声滑动;而居中者,体型最为魁梧,肩上扛着一柄足有磨盘大小的狰狞重锤,锤头乌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三人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迅速扫过宝库内琳琅满目的陈列架,最终,齐刷刷地锁定在持刀而立的陈无戈身上。
“陈家余孽。”居中那持重锤者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相互刮擦,“你还真敢回到这葬身之地。”
陈无戈抿紧嘴唇,沉默如顽石。他的脚底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精准地踏入地面上一条不起眼的裂缝。体内那刚刚领悟的《裂山》式蓄力法门悄然运转,一股微弱却凝练无比的震动之力,透过脚掌导入地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不起眼,却瞬间打破了宝库内死寂的平衡!
手持钩镰者反应最快,几乎在陈无戈脚下微动的瞬间,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左侧一座较高的石台跃去,试图抢占制高点。然而,就在他身体腾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陈无戈动了!
他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而是将手中断刀猛地插入身前地面,刀身与石砖摩擦出刺耳的火星!借着这一插之力,他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整个人横向翻滚而出,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从右侧无声无息甩来的链刃!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宝库中炸响!
链刃被断刀磕飞,持链刃者手腕一抖,将其收回。陈无戈也借势站稳,断刀横于身前,刀尖直指三人,声音冰冷如这宝库深处的寒气:
“你们追了我半生。”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该……累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持重锤的壮汉狞笑一声,不再废话,那柄巨大的重锤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如同一座小山般朝着陈无戈当头砸下!
空气被压缩出肉眼可见的波纹,锤风未至,陈无戈脚下的地面已然寸寸龟裂,碎石四溅!他不敢硬接,脚下施展出玄妙步法,侧身极限闪避。重锤擦着他的衣角轰然落地,巨响声中,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狂暴的气浪将他推得一个踉跄,脚下发软,几乎跪倒。他咬紧牙关,凭借惊人的腰腹力量强行扭转重心,顺势向右侧翻滚,险险避开了紧随而至的第二记锤击。
然而,钩镰如影随形!冰冷的刃锋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袭来,快如闪电!陈无戈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钩镰的尖端便已贴着他的肩头划过,“嗤啦”一声,粗布衣衫应声撕裂,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鲜血瞬间染红了布料。
剧痛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他头也不回,反手一刀,断刀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精准地砍向钩镰持有者来不及收回的手腕!逼得对方不得不撤招后退。
三人配合默契,一击不成,阵型立刻变幻。链刃如同毒蛇般在空中舞动,封锁了陈无戈所有可能腾挪闪避的空中路线;钩镰则游弋在两侧,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而居中的重锤,则如同定海神针,以泰山压顶之势,不断压缩着陈无戈的活动空间。这正是七宗专门研究出来,用以围杀精通古武、擅长近身搏杀的陈家子弟的合击之术,节奏连绵,压迫感十足,不给对手丝毫喘息之机。
陈无戈背靠着一座放置着几卷古老卷轴的石台,额头冷汗涔涔,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风箱。强行吸收传承带来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消耗,让他此刻每一次发力,胸口都像是被无形的铁钳死死夹住,痛彻心扉。他低头瞥了一眼左臂,那刚刚浮现的赤金色战魂纹路,光芒已经开始变得黯淡,并且有逐渐消退的迹象。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抬腿,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身旁石台的边缘!
“轰隆!”
整座沉重的石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台上几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受到震动,滚落下来,其中一枚较为脆弱的,砸在地上,“啪”地一声摔成了两截!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玉简破碎的动静,果然让那名手持钩镰、心性似乎最为跳脱的敌人本能地转头瞥了一眼,攻势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足半息的凝滞!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破绽!
陈无戈体内残存的力量轰然爆发,身形如同离弦之箭,以刚刚领悟的《断云》式起手,速度瞬间飙升!他没有选择攻击威胁最大的重锤手,也没有理会诡谲的链刃,而是直扑那名因分神而露出微小破绽的链刃持有者!
那人反应亦是极快,惊觉恶风扑面,立刻手腕回拉,链刃如同灵蛇回巢,护在身前格挡。然而,陈无戈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只见陈无戈手中断刀的刀锋,在即将触及链刃的瞬间,以一个精妙到毫巅的角度微微一偏,擦着对方的肩膀掠过,刀尖直指其身后那座堆满了各种密封药匣、丹瓶的木质陈列架!
“咔嚓!”
刀光闪过,木质架子应声被劈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架子失去平衡,轰然倒塌!上面存放的数十个药匣、丹瓶如同雨点般砸落在地,碎裂开来!各种颜色各异、气味不同的药粉、丹丸瞬间混合、泼洒了一地!
其中一种不知名的赤红色粉末,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竟“呼”地一声自行燃烧起来,腾起一人多高的幽蓝色火焰!这火焰不仅温度奇高,更散发出浓烈刺鼻的烟雾,瞬间在陈无戈与三名敌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有效的视觉与感知屏障!
陈无戈毫不恋战,借着蓝色火焰的掩护,身形如同游鱼般向后急退,几个起落便跃至阿烬藏身的那座高大石台之后,一把将紧张观望的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用宽阔的脊背完全挡住。
“别怕。”他喘息着吐出两个字,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幽蓝色的火焰光芒映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或许是极致的压力与守护的意志再次引动了血脉深处最本源的力量,他原本因消耗过度而微微颤抖的左臂,突然停止了颤抖,反而传来一阵剧烈的、近乎痉挛般的抽搐!紧接着,那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战魂纹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浮现出来,光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炽盛、清晰!一股灼热却纯粹的力量洪流,仿佛冲破了某种桎梏,再次奔涌进他近乎干涸的四肢百骸,强行压下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与虚弱!
他猛地抬起头,沾着血与汗的脸庞在蓝火映照下如同战神。他再次抬起那柄伤痕累累的断刀,冰冷的刀尖穿透摇曳的火焰,直指前方被暂时阻隔的三名强敌,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在这古老的宝库中轰然回荡:
“想抓我们?”
“先问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