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贴在耳边,那声音却没了。
风从广播塔顶灌下来,吹得我耳膜发凉。通话记录里没有未接来电,连信号格都空了。
可刚才那声“陆九渊”,分明是从虚空里钻出来的,带着电流的震颤,像一根针,扎进我后颈血玉的位置。
我没多想,转身就往回走。
楼梯间还是老样子,绿光应急灯一闪一闪,拖把杆早被我扔在十七楼。
现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肋骨那块疼得不讲道理,但更让我心慌的是脑子里的系统——它沉默得太久了。
从赵无极倒下到现在,没弹过一条提示。
这不对劲。
保洁室在b2最角落,门虚掩着,缝里透出一点银绿色的光,像是谁在里面开了盏怪模怪样的台灯。
我推开门,脚底一滑,差点跪下去。
地上全是水。
不,不是水。
是液体金属一样的东西,泛着青灰和绿斑交杂的光泽,缓缓流动,像有生命似的爬过地板、墙角,最后汇成一条细线,缠上那尊青铜佛像。
它本该塌了。
三天前,这佛像在我眼前融化,铜汁流了一地,像个被高温烤化的蜡人。
可现在,它又站起来了,完整得离谱,连底座裂纹都对得上原来的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整尊佛像表面裹着那层银绿色的液态膜,正一寸寸往下渗。
佛眼原本是空的,此刻却亮着幽幽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两盏小灯。
我站在门口,喘了口气。
“显影剂……完成了?!”
话音刚落,脑内系统终于蹦出一行字:
「警告:检测到高维信息污染源,疑似意识体嵌套入侵,建议立即撤离。」
我冷笑:“撤离?我都走到这儿了,你让我跑?”
系统没再说话。
我知道它在怕什么。
这玩意儿不是普通的显影剂。
李狗剩说过,他是拿祖传尸油、食堂朱砂、还有我血玉掉下来的碎屑熬的,加了三十六道咒印,专为“照魂”用。
现在看,它不止照出了记忆,还把某些不该回来的东西,也一起勾了回来。
我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泪痣旁的灰。
然后深吸一口气,启动技能——「玄学大师」皮肤。
这不是演给活人看的,是演给“鬼”看的。
刹那间,我整个人气质全变。
肩膀松了,眼神飘了,嘴角抽搐着笑,嘴里开始嘟囔谁也听不懂的词:“天灵灵地灵灵,鲁班门前钉铜钉,一钉钉到九幽井,魂不归位不得停……”
我一边念,一边往前挪。
佛像震动了一下。
银绿色的液体猛地往上窜了一截,像感应到了什么。
我继续靠近,手指掐着指尖,假装在掐算命盘,实则悄悄调动血玉里的能量。
这招是跟老宋学的,他说赶尸人入行第一课,就是学会“装疯卖傻吓死真鬼”。
走到佛像前三步,我忽然停下。
抬起手,咬破食指。
血刚冒出来,就被空气中那股阴冷吸了一下,差点倒流回伤口。
我皱眉,不管不顾,在佛肚中央画起符来。
逆五雷驱魔阵。
这阵法不能杀敌,但能“清内存”——把塞进来的乱码逼出去。
一笔落下,佛身轻颤;
第二笔划完,银绿液体开始打旋;
第三笔刚拐弯,整个保洁室“嗡”地一声,像是有千百个收音机同时调频。
我强撑着继续画。
指尖血越流越多,滴在佛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像烧红的铁放进冷水。
最后一笔封口。
“轰!”
一股气浪从佛像内部炸开,我没站稳,直接被掀翻在地,后背撞上铁皮柜,疼得眼前发黑。
可等我抬头时,看见了。
空中浮着画面。
全息投影似的,一层层叠着展开。
二十年前。
地下祠堂。
烛火摇曳,香案摆着十三个牌位,其中一个写着“陆氏九渊,年二十而夭”。
周振南跪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一只染血的长命锁,额头抵地,肩膀抖得厉害。
他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小女孩,七八岁模样,脸被阴影盖住,但能看见她脚边有一滩血,顺着裙角往下滴。
“以亲女之血,祭蚩尤血脉,换企业百年不衰。”
周振南声音发颤:“我……我愿意。”
旁边……
赵无极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一支黑色注射器,正往一台机械心脏里灌注某种黏稠液体。
镜头一转。
陈蒹葭的父亲站在角落,手里握着一根青铜钉,脸色铁青:“你们疯了!这根本不是复活仪式,是献祭!一旦启动,主魂会被替换,陆家那位……他会变成容器!”
没人理他。
赵无极按下按钮。
机械心脏“咚”地跳了一下。
整个祠堂地面裂开,黑褐色的触须从地底钻出,缠上小女孩的身体。
她没哭,只是抬起头,看向香案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哥哥……”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银绿色液体开始退去,顺着佛像脚底流回地面,像退潮一样。
我瘫坐在地,手还在抖。
原来如此。
原来当年死的根本不是我。
我是被选中的人,陆家最后的纯血,天生带“不化骨”,能镇蚩尤。
但他们怕我觉醒,就在祭坛之夜,用我妹妹的命换了我的命格——把我真正的灵魂封进血玉,让一个替身在我身体里活到二十岁,然后引爆祠堂,对外宣称我已身亡。
而真正的我,直到重生归来,才一点点拼出真相。
可就在这时,脑内响起另一个声音。
不是系统。
是我的声音。
低沉、冰冷,带着千年沉淀的漠然:
“现在才想起来?”
我猛地一震。
血玉烫得像要烧穿皮肤。
佛像表面“咔”地裂开一道竖缝,从头顶直到底座,像是被人用刀劈过。
银绿液体彻底消失,露出内部空腔——里面嵌着一块石碑,刻满古篆,隐约能辨出几个字:
“戏神封印·人格剥离协议”。
我撑着地想站起来,却发现右手不受控制。
痒痒挠还插在佛肚上,符阵的痕迹正在消退。
可我的手,却缓缓抬了起来,抓住了那根破木棍。
不是我在动。
是另一个“我”在动。
“你藏了太久。”
那声音再次响起:“也演了太久。”
我张嘴想骂,喉咙却被一股力量锁住。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把痒痒挠拔出来,指向佛像裂缝。
那一瞬间,佛眼熄灭。
保洁室重归黑暗。
只有我手中的痒痒挠尖端,滴下一滴血,落在石碑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