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灯又闪了一下,这次我没抬头。
刚才那股震动还留在痒痒挠上,像根弦卡在骨头缝里,嗡嗡地响。
我手指没松,就这么贴着桌角的裂纹,顺着那股频率往下摸——整栋楼的地气都歪了,能量流向全冲着这间屋子打转。
张副董瘫在角落,脸色发青,脖子上的鱼鳃虽然褪了,但呼吸还是带着一股子河底淤泥味儿。
王铁柱靠墙站着,胸口绷带渗出血点,手一直按在暖气片上,像是怕自己站不稳。
玄霄子呢?
她就杵在门口,机械眼蓝光一闪一闪,跟个待机的打印机似的。
我知道,它们快来了。
不是人,是底下那些东西。
蚩尤的心跳早就不止在我后颈响了,它在水泥桩子里,在下水管道里,在每一寸钢筋咬合的缝隙里爬行。
昨夜那一通测谎,吸走的不只是谎言,还有封印二十年的漏洞——现在,它们闻着味找上门了。
我松开痒痒挠,一把抄起桌下的保洁车,哗啦一声掀开盖布。
拖把、抹布、空水桶,看起来全是标配。
但没人看见我袖口滑进掌心的那截铜铃,也没注意车底夹层里,三枚镇魂铃正叠成三角,用尸油粘在轮轴内侧。
推车滚过门槛时,我故意绊了一下,车轮压过走廊接缝,三声轻响沉进地板——阵眼落位。
“哎哟,累死我了。”
我拍了拍额头,换上实习生最擅长的苦瓜脸,声音拖得又软又倦。
“加了一宿班,连口热水都没有。”
说完这话,我顺手拧开饮水机。
其实没插电……
但我需要那个动作——右手扶桶,左手却借着机身遮挡,在瓷砖缝隙里抹了一道暗红符线。
老宋厨房的朱砂汤混着佛像融化的残液,晾干后跟咖啡渍一个样,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八卦基阵的第一爻,埋进去了。
我推车进茶水间,门一关,表情立马换了。
眼神往下一沉,脚步轻挪半寸,避开天花板管道投下来的阴影区——那里昨晚被符水扫过,现在是预警盲点。
我把车停在中央,弯腰假装整理清洁剂,实则指尖一弹,尸油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砖拼接处画出坎位引线。
八根引线,八个方位。
全靠保洁车轮子来回碾压定位。
外人看着是我忙前忙后,其实整个阵法已经套进了日常动线里。
最难的是铃。
镇魂铃不能挂在明处,一响就是警报,反而会惊动地底的东西提前破防。
我拆了吊顶通风口的螺丝,把最小那枚铃塞进管道深处,用拖把杆顶上去卡住。
第二枚藏进微波炉背后的散热孔,第三枚直接黏在冰箱压缩机外壳上——冷热交替,最容易激活性能。
最后一枚最大,我把它塞进咖啡机水箱。
做完这些,我打开柜子,拿出个搪瓷杯,慢悠悠泡了包速溶咖啡。
热水冲下去的时候,我盯着杯底——一圈金纹正在水面下缓缓旋转,那是锚点吸够谎言能量后的反应,像个微型陀螺仪,稳得一批。
就在这时,地面抖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某种东西撞上了防护层。
我眼角都没眨,继续搅着咖啡,但左手已经摸到了裤兜里的痒痒挠。
三秒后,天花板的灯光连续闪了七次。
来了!
我往后退半步,脚后跟精准撞上咖啡机开关。
机器嗡地启动,热水喷头猛地一震,把水箱里的符水直接雾化喷出。
淡红色的蒸汽瞬间弥漫开来,顺着管道往上爬,和我之前画的符线一碰,整间屋子的空气像被按了暂停键,凝滞了一瞬。
然后——
轰!
地板炸开一道口子,一只漆黑触手破土而出,表面布满吸盘,边缘泛着紫血光,直扑我面门。
速度快得连残影都拉不出来。
我没躲。
就在它离我鼻尖不到十公分时,空中那圈红色雾气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网兜住了。
紧接着,地上的八卦阵亮了,金光从八条符线同时窜起,交汇在房间正中,形成一个倒扣的碗状力场。
镇魂铃响了!
不是一声,是四声齐鸣。
管道里、微波炉后、冰箱壳上、咖啡机水箱——四枚铃同时震荡,音波呈螺旋状向下穿透楼板,正好撞上那根触手根部。
啪!
一声脆响,像是高压电线短路。
触手猛地抽搐,表皮裂开几道焦痕,硬生生被一股斥力砸回地洞。
裂缝迅速闭合,只留下一圈焦黑印子,冒着淡淡的腥臭烟。
我低头看了看杯子里的咖啡。
还在转。
金纹没散,说明防护闭环成立。
脑中忽然响起久违的提示音:
「检测到完整防御闭环,时空防护系统已解锁。」
我扶了扶眼镜,吹了吹热气腾腾的杯子,轻笑:“哥,这网结实着呢。”
监控红灯一闪,我对着镜头举杯,手腕一翻,杯底轻轻磕在摄像头下方的墙壁插座上——那里嵌着最后一枚微型镇魂铃,刚刚充完能。
王铁柱喘着粗气靠在门边,看见我这动作,愣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拿咖啡机当触发器?”
我没答,只是把杯子放回桌上,顺手拉开保洁车底层抽屉。
而里面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片,刻着半幅残图,边缘烧得卷曲。
这是昨夜从张副董西装内袋顺出来的,原本以为是普通金属片。
但现在……
它正对着地板焦痕微微发烫。
玄霄子终于动了!
她迈进一步,机械眼蓝光骤亮,像是在扫描那块铜片。
但她没说话,也没伸手。
我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把铜片往地上一扔。
它没落地。
悬在半空,自己转了起来,一面浮现密密麻麻的逆向符文,另一面,赫然是整栋大楼的结构图——而茶水间的位置,被标成了一个不断跳动的红点。
王铁柱瞪大眼:“这……这不是设计院都没存档的初版图纸吗?”
我蹲下来,手指划过铜片边缘,触感发麻。
这玩意儿不是记录,是活的。
它在响应防护网,也在记录每一次攻击轨迹。
“看来啊……”
我慢慢站起身:“咱们这茶水间,当年根本就不是给人喝水用的。”
话音未落,玄霄子突然抬手,一把抓住我手腕。
她的皮肤冷得不像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