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凯抬手按在手腕的手表上,冰凉的金属表盘贴着掌心,视线落在指针上。
从他折返农机厂,到此刻在维修棚轮胎内侧摸到第七支药剂,时针已经悄无声息地转过了两大格,足足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暗兜里整齐排列的玻璃管,冰凉的触感让他冷静了几分,心里却忍不住犯起嘀咕:冯斌到底在这农机厂藏了多少支强化药剂?那个被抛进江里的手提箱里,原本又装了多少?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阳光透过破洞洒进来的光线愈发刺眼,连地面的阴影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继续找下去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回去。刚才搜寻时,为了查看机床底部、撬开松动的墙砖,他难免在地面留下了脚印,在灰尘上蹭出了痕迹。
这些痕迹或许在普通人眼里微不足道,可城防军和治安司的人常年处理搜捕任务,只要带着专业工具过来,很容易就能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发现异常。
陆凯咬了咬牙,心里快速盘算起来:继续找,或许能多收获几支药剂,但暴露的风险会呈几何倍数增加。
江面上的打捞队随时可能发现手提箱是空的,到时候大批人马会立刻折返农机厂。
厂区外藏在灌木丛里的汽车,也随时可能被路过的村民或巡逻人员发现,一旦顺着车牌查到他的身份,哪怕他是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也会被这摊牵扯到实验室机密的浑水彻底淹没。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以安全为先:“先撤,等风头过了,时机成熟了再来找也不迟。”
拿定主意后,他猫着腰贴紧厂房的铁皮墙,沿着墙根往厂区内侧移动,每走几步步就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
风吹过杂草的“沙沙”声、远处树枝晃动的“哗啦”声,甚至是自己的呼吸声,都要在心里分辨清楚,确认没有夹杂着人的脚步声或说话声,才敢继续往前挪。
他没有选择之前潜入时的路线,反而特意绕向农机厂最偏僻的西北角。那里的围墙早已失去往日的规整,墙根处疯长的狗尾草快有半人高,黄绿色的草穗在风里轻轻摇晃。
墙面布满深浅不一的裂缝,有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里面裸露的砖块,显然是常年无人维护的缘故。
更关键的是,围墙外侧紧挨着一片茂密的杨树林,枝叶层层叠叠,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光斑,一旦翻过去,就能立刻借助树林的遮蔽隐藏身形,这是他观察许久才选定的最佳撤离点。
陆凯蹲在墙根下,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借着镜头的放大效果观察墙外的情况。
杨树林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形成斑驳的光斑,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影或车辆。
确认安全后,他双手扣住围墙顶部的砖缝,指尖发力攥紧,脚蹬着墙面的裂缝,动作轻得像只夜行的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几下就翻到了墙外。
落地时,他特意屈膝缓冲,脚掌先贴着地面轻轻蹭了蹭,确保没有惊动周围的草丛,才缓缓直起身。
即便已经到了墙外,他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立刻钻进旁边的杨树林,趴在一棵粗壮的杨树后,从树叶的缝隙里观察农机厂的方向。
足足等了五分钟,确认没有任何人追出来,围墙附近也始终没有人员出现,他才松了口气,沿着树林边缘的小路往与藏车点相反的方向走。
他没有直接去藏车的地方,而是故意绕着农机厂外围的农田兜了一大圈,这是他多年从事探员工作养成的反侦察习惯。
他沿着田埂走,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偶尔还会故意往草丛里踩出杂乱的脚印,又在不远处的田垄上留下几个反向的鞋印,制造出“往多个方向移动”的假象。
他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坡上停下,再次拿出手机观察藏车点的情况。
那片灌木丛依旧安静地立在路边,他的车被枝叶严严实实地遮住,连车窗都还保持着之前“半开一条缝”的伪装状态,周围没有任何陌生车辆或人影。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立刻靠近,而是继续沿着田埂绕到藏车点的另一侧,从背阴处慢慢靠近车辆。
走到车旁时,他没有直接拉开车门,而是先伸手摸了摸引擎盖。
冰凉的触感说明车辆没有被人动过,又绕到车后检查了车牌,确认没有被人做过标记,才拉开车门快速坐进驾驶座。
坐进车里后,陆凯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而是先调整了车内的后视镜和侧视镜,仔细观察车后和两侧的路况,又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翻出一副深色墨镜戴上,拉低了头顶的鸭舌帽。
做完这一切,他才轻轻拧动车钥匙,引擎发出低沉而轻微的“嗡嗡”声,他特意沿着农机厂外的乡村小路缓慢行驶,没有直接往市区方向开,反而朝着相反的郊区方向走。
途中经过几个之前设置的临时卡口时,他发现值守的城防军和治安司人员已经撤离。显然是因为冯斌跳江后,搜捕重心转移到了江面打捞和沿江区域的排查上。
但陆凯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旧保持着低速行驶,还故意在几个岔路口反复变道,观察身后是否有车辆跟随。
直到绕着郊区的环线走了大半圈,确认身后没有任何“尾巴”,路面上的车流也渐渐多了起来,他才借着车流的掩护,缓缓驶入市区,最终拐进自己住处的停车场。
将车停稳,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车里坐了十分钟。他透过车窗,目光紧紧盯着楼外的动静。
楼下的便利店门口人来人往,几位老人坐在花坛边悠闲地聊天,偶尔有居民进出楼道,都是熟悉的面孔,没有陌生车辆停留,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
确认周围安全,陆凯才推开车门。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放缓,装作随意的样子走进楼道。
路过邻居家的门口时,正好遇到邻居开门倒垃圾,他还主动点了点头,笑着打了声招呼,完全扮演着“正常下班回家”的普通住户模样。
直到用钥匙打开家门,将身后的门反锁,又快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确认楼道里没有异常,他才彻底松了口气。
靠在门后,抬手摸了摸胸口的内兜,七支药剂的轮廓清晰而安稳,这才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