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的……”许鹏也慌了，他转动身体，目光在周围的海面上急切地搜寻，“李青！李青！”他朝着空旷的海面喊了两声，只有风声和浪声回应，没有半点人影。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托着孙超挣扎时，还瞥见李青跟在队伍后面，嘴里似乎还在默念着什么。
可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在他沉下去救孙超的时候？还是在众人沉默往前游的间隙？
没人知道答案。李青就像一滴水珠融入大海，没有呼喊，没有挣扎，连一点水花都没留下，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会不会是游快了，在前面？”宋伟声音发颤，他朝着前方望去，海面上只有粼粼的波光，连个影子都没有。
林默摇了摇头，李青的体力本就不算好，之前一直跟在队伍末尾，不可能突然冲到前面。
唯一的可能，是他在某个瞬间体力耗尽，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就沉了下去。
“我们……要不要等他？”曹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侥幸。林默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海水，又看了看身边脸色惨白的两人，咬了咬牙。
“不等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不知道他沉在哪里，再等下去，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
宋伟和许鹏都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绝望又深了几分。他们知道林默说得对，可一想到李青可能还在水下挣扎，心里就像被揪着一样疼。
宋伟、许鹏和曹宇正紧紧凑在一起，看到林默过来，许鹏立刻迎上前：“默哥，孙超他……”
话没说完，就被林默沉郁的眼神打断。没人再追问，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在沉默里显得格外沉重。
“别停，继续往前游，越停越没力气。”林默调整了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
“跟着我，保持节奏，我们快到浅水区了。”他知道，此刻不能让恐惧蔓延，一旦有人放弃，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接下来的路程，林默几乎成了队伍的支柱。曹宇体力不支，他便游到侧边，用胳膊架着曹宇的腋下，帮他分担身体的重量。身后的深海像一张巨口，随时可能吞噬掉落后的人。
宋伟一直跟在队伍中间，他始终咬着牙，拼尽全力往前游，可之前被赵教官踹伤的肚子，在海水的浸泡和持续的动作里，开始隐隐作痛。
起初只是轻微的钝痛，后来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有把刀子在肚子里搅，每划一次水，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宋伟，撑得住吗？”林默注意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脸色苍白得吓人，赶紧游到他身边。
宋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默哥，我没事，能……能跟上。”话刚说完，他的身体就猛地一晃，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朝着海面下沉。
“宋伟！”林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水面上托。宋伟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头歪在林默的胳膊上，呼吸微弱，嘴唇泛着青紫色。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岸了！”林默一边喊，一边拖着宋伟往前游。许鹏和曹宇也赶了过来，三人一起托着宋伟，借着浪头的力气往前冲。
可宋伟的情况越来越糟，他的眼睛半睁着，意识开始模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林默能感觉到，托着宋伟的手越来越沉，像是在托着一块浸了水的石头。
“再坚持一下，你看，前面就能看到沙滩了！”林默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岸线，试图唤醒宋伟的意识。
可宋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又往下坠了几分。突然，宋伟的手猛地攥了一下林默的胳膊，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随即又松开了。
林默心里一紧，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几乎感觉不到气流。“宋伟！宋伟！”他用力晃着宋伟的身体，可宋伟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海浪卷过来，将宋伟的头发拍在脸上，遮住了他毫无血色的脸。
许鹏和曹宇都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满是绝望。林默盯着宋伟苍白的脸，手指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可手臂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知道，宋伟已经没救了，在这冰冷的深海里，没有医疗设备，没有救援，他就算有再强的体能，也敌不过生命的流逝。
浪头再次袭来，林默的手微微一松，宋伟的身体顺着海浪，缓缓往深海飘去。许鹏想伸手去拉，却被林默拦住了。
林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们……还要往前走。”
他看着宋伟的身影渐渐被海浪吞没，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转过头，朝着岸线的方向。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这一路，他拼尽全力去帮、去护，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宋伟。
“走吧，”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翻涌，许鹏和曹宇点了点头，抹掉脸上的海水，没人知道那是海水还是泪水。
只有三人的身影，在广阔的海面上，朝着岸边，艰难地继续前行。
三人像三块被潮水冲得快要散架的礁石，相互支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软的沙滩上。
每一步落下，沙子都会顺着鞋底的纹路往里灌，再随着抬脚的动作往下坠，带着一股扯着人往下沉的力道。
许鹏能清晰地感觉到小腿肌肉在突突地跳，像是有无数根细线在里面拉扯，每走一步都酸得发僵，仿佛腿骨里被灌满了铅，连抬起来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海浪退去时发出的呜咽声漫过脚踝，混着三人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咸涩的海风，呛得喉咙发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都咳出来。
“行了，回庇护所休息。”
教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隔着风声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历经风浪后的沉稳，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
林默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看见教官站在离沙滩几步远的礁石旁，目光像鹰隼似的掠过他们三人。
他心里一动，迅速收敛了胸腔里几乎要平复的气息，故意让身体晃了晃，原本还撑着些力气的腰脊微微弯下去。
手臂也更“无力”地搭在许鹏肩上，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更急促，完美复刻出和另外两人一模一样的虚脱模样。
许鹏被他这一晃带得踉跄了一下，连忙稳住身形，转头看向林默时，眼眶因为缺氧而泛着红。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要从喉咙里挤出来：“默哥，你……你还行吗？要不要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