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洒在万山新辟的政务厅里,却驱不散厅内的焦躁。几张长条案上堆满了文书,有新占麻城、清河县的田产清册,有两地百姓的户籍登记,还有刚收到的粮税统计,每一份都透着混乱,墨迹未干的修改痕迹像一道道划痕,刺得人眼疼。
陈远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把一份错漏百出的税收账册扔在案上:“这已经是第三份了!麻城的税吏是政务速成班刚结业的学员,连‘鱼鳞图册’都看不懂,把旱地算成水田,把佃户的粮税算到了地主头上,昨天百姓闹到了临时衙署,差点掀了桌子!”
旁边的民政主事老周也跟着叹气,手里攥着一份纠纷案卷:“清河县更糟!两个村子争水源,新派去的主事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学员,没见过这阵仗,居然让两村‘比武定输赢’,结果打伤了三个人,现在两村都不上缴粮税,说‘官府不公’!”
刘飞站在窗前,望着政务厅外忙碌却混乱的景象,几个年轻学员抱着文书跑来跑去,有的找不到案卷分类,有的记错了百姓的诉求,还有的对着复杂的田产纠纷发呆。三个月前,万山趁左良玉溃兵退去、大顺军专注北方的空窗期,拿下了麻城和清河县,控制区一下扩大了两倍,可人才的缺口,却像一道鸿沟,横在了眼前。
“当初办政务速成班,只教了三个月,学的都是基础的记账、写文书,哪应付得了这么复杂的实务?”赵青刚从军营过来,手里还拿着防骑兵的操练计划,见此情景也皱起眉,“军营里也缺人!新招的百十个战兵,需要队正、哨长,可老弟兄就那么多,提拔上来的新兵蛋子连队列都整不明白,更别说带兵打仗了!”
老秦也凑过来,语气凝重:“情报科更缺人!麻城、清河需要安插细作,北方清军和大顺军的动向要盯紧,可现有的探子要么派出去收不回,要么经验不足,传回来的情报杂乱无章,根本没法整合,再这么下去,咱们就是睁眼瞎!”
刘飞走到案前,拿起那份被扔在桌上的税收账册。册子里的数字歪歪扭扭,有的地方算错了加减,有的地方漏记了农户姓名,最后落款的学员名字旁,还画了个小小的哭脸,看得出来,这孩子也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
“不是他们不用心,是咱们太急了。”刘飞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控制区扩大得太快,人才储备根本跟不上。原有的核心成员就咱们几个,政务、民政、军事、情报,哪都缺人,靠三个月的速成班学员顶大梁,跟让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扛担子一样,不摔才怪。”
陈远叹了口气:“可没人不行啊!麻城、清河刚拿下,人心不稳,需要官府主持公道、征收粮税、组织生产,要是没人管,用不了多久就会乱起来,到时候咱们辛苦拿下的地盘,就成了烫手山芋。”
“更麻烦的是,大顺军已经开始往湖广调兵了。”老秦补充道,“甲七传来消息,袁宗第部已到黄州,离麻城只有五十里,他们肯定在盯着咱们的新地盘,要是咱们内部管理混乱,被他们抓住把柄,内外一夹攻,后果不堪设想。”
政务厅里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更显焦躁。刘飞拿起笔,在空白的纸上画着:“政务、民政、军事、情报,四个口子,每个口子至少缺二十个能独当一面的人。速成班学员有基础,但缺经验;老弟兄有经验,但分身乏术;外面的人才……不知道能不能引来。”
他顿了顿,笔尖重重落下:“这人才困局,是咱们扩张后遇到的第一个坎,也是最关键的坎。迈不过去,地盘越大,死得越快;迈过去了,才能真正站稳脚跟。”
当天下午,刘飞召集了所有核心成员,连公学的王先生、军工坊的孙满仓都请了过来。政务厅里,大家围着地图和账册,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有人提议从老弟兄里抽人去补政务的缺,可军营和工坊也缺人;有人提议再办几期速成班,可时间不等人;有人提议去南京、武昌招纳失意官员,可又怕引来奸细。
讨论到深夜,也没拿出个可行的办法。刘飞看着众人疲惫的脸,心里清楚,这人才困局,不是靠临时凑人就能解决的,必须拿出一套长远的、系统的办法——既要自己培养,也要向外引进,还要打破那些条条框框,让真正有能力的人冒出来。
“散了吧,都回去休息。”刘飞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明天一早,咱们再议,我就不信,这坎迈不过去。”
走出政务厅时,夜色已深。月光洒在新修的衙署上,麻城、清河的方向一片寂静,可刘飞知道,那寂静背后,藏着无数亟待解决的问题,藏着人才短缺带来的隐忧。他抬头望着星空,心里默默盘算着——培养、引进、破格,或许,只有三管齐下,才能破解这人才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