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五丁目,毛利侦探事务所。
窗外残雪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屋檐下悬挂的冰棱偶尔滴落水珠,在寂静的午后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暖炉嗡嗡作响,却驱不散江户川柯南心头那片越积越厚的阴霾。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手里捧着一本小学生读物,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在书页上。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个令他寝食难安的电话——高桥远介冷静到残酷的声音,那句如同诅咒般萦绕不散的暗示:【小兰!很润!】
【一个谎言的诞生,往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谎……】
这几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腔里反复剐蹭,带来绵密而深刻的痛楚。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正在厨房忙碌的小兰。
她哼着不知名的轻快旋律,动作熟练地准备着午餐。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最刺痛他的是她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浅笑——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带着少女心事的甜蜜弧度。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高桥远介?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想冲上去告诉小兰一切真相,告诉她他就是工藤新一,告诉她远离那个危险的男人。
可是……拿什么阻止?
这具小学生的躯体,这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曾经是他追查组织的最佳掩护。
可现在,它正在成为最大的枷锁。再过几年呢?
当小兰的社交圈里出现更多像高桥远介这样优秀、能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时,他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学生”,又该如何自处?
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心脏就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要裂开。
“柯南?柯南!”
小兰的声音将他从痛苦的深渊拽回。她端着切好的水果走过来,眉间带着关切与些许不满:“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发呆,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吧?”
柯南慌忙低头,用稚嫩的嗓音掩饰:“对、对不起小兰姐姐,我在想功课……”
“真是的。”小兰在他身边坐下,递过一个削好的苹果,语气突然变得柔软,“说起来,柯南,你的父母把你寄放在我们家,说是去国外出差,这都已经过了很久了呢。”
柯南的心猛地一紧。
“难道你一点都不会觉得寂寞吗?不会想念他们吗?”小兰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敲打在他最脆弱的神经上,“我有时候都会想,新一那个家伙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也……”
她未尽的话语里饱含的思念,让柯南握苹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哼!”一直瘫在办公桌后看赛马报纸的毛利小五郎突然插话,不耐烦地抖了抖报纸,“要我说,这算哪门子的父母!把孩子扔别人家这么长时间,面不露一次也就算了,连个像样的联络方式都没有!”
他皱着眉头回忆:“我记得当初是在阿笠博士那里联络的,对吧?”他看向柯南,语气强硬,“既然如此,那就去问问阿笠博士!让他赶紧联系上你那对不靠谱的父母!总不能一直把你丢在我们家!”
柯南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湿后背。
远介的预言应验了。一个谎言,果然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当初为了留在小兰身边编织的借口,此刻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行!不能联系博士!”情急之下,他的声音尖锐得不像个孩子。
毛利小五郎放下报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怀疑:“嗯?怎么?小鬼,难道有什么不能联系你父母的‘特殊原因’?”
他挑了挑眉,露出猥琐的猜测,“该不会是你小子在家里惹了什么大麻烦,被你父母故意扔出来的吧?”
“爸爸!”小兰不满地制止。
柯南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却一片混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咚——!”
门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来了!”小兰如释重负地起身开门。
柯南刚松一口气,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
门外站着一位衣着得体、身材丰盈的中年妇女。她戴着金丝眼镜,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
“请问您是……”小兰疑惑地问。
妇女的目光越过小兰,直接锁定在柯南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夸张的“惊喜”:
“柯南——!妈妈总算找到你了!对不起啊,让你一个人待了这么久!”
“妈妈”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柯南脑中炸开。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个陌生女人。大脑一片空白。
小兰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您就是柯南的妈妈?太好了!”她侧身让妇女进屋,“柯南,你看,你妈妈来接你了!”
自称“江户川文代”的妇女径直走到柯南面前,弯腰露出夸张的“慈爱”笑容,伸手要摸他的头:“来,跟妈妈回家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南猛地后退,眼神锐利如刀。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根本就是虚构的,怎么可能有母亲?
“哎呀,你这孩子又开玩笑。”江户川文代笑容不变,从容地从手提包取出名片递给毛利小五郎,“您看,这是我的名片。我确实是江户川柯南的母亲。”
毛利小五郎扫了眼名片,又打量了下眼前“衣着体面”的妇女,疑虑顿消,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原来是江户川夫人!您可算来了!这孩子在我们这儿,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心啊……”
他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暗示谢礼。
“爸爸!”小兰再次制止,转头温柔地对柯南说,“柯南,跟你妈妈回家吧,要听话。”
“不!她不是!”柯南焦急地想揭穿,但江户川文代已经强硬地抓住他的胳膊。
“别耍小性子了,给毛利先生添麻烦了!”她半强制地拉着柯南往外走。
“小兰姐姐!毛利叔叔!她不是……”柯南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毛利小五郎追到门口喊道:“江户川夫人!别忘了谢礼啊!”
小兰站在门口,望着柯南被带走的背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和一丝说不清的违和感。“再见了,柯南……”
她轻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冬日的寒风里。
楼下,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等候。江户川文代粗暴地将柯南塞进后座,锁上车门。
车子缓缓驶离侦探事务所。
车内,柯南不再伪装。他冷冷地盯着身旁的女人:“大婶!你究竟是谁?”
刚才还一脸“慈母”模样的江户川文代,此刻露出戏谑而冷酷的笑容:“我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是你母亲啊。”
“你说谎!”柯南斩钉截铁,“我的母亲是……”
“工藤有希子,对吧?”女人轻松打断,如数家珍,“对,你伟大的母亲,就是那个曾迷惑全世界男人,以19岁芳龄得到大奖后来到日本的美艳明星——工藤有希子!”
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是她跟年轻的天才小说家工藤优作相爱了,20岁就迫不及待地结了婚!于是急流勇退,后来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在柯南煞白的脸上,一字一顿地揭开他最大的秘密:
“也就是你!工、藤、新、一!”
身份被彻底揭穿的瞬间,柯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他下意识想要反抗——
“咔嗒。”
一个冰冷坚硬的金属管状物重重抵上他的太阳穴。
是枪。
江户川文代不知何时已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枪口紧贴他的皮肤,冰冷的触感瞬间浇灭所有反抗的念头。
“我劝你最好别动,小侦探。”女人的声音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子弹可不长眼睛。”
柯南僵硬地坐着,感受着太阳穴上致命的威胁,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落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而设计这个陷阱的人,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是黑衣组织吗?还是……高桥远介?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