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空调控制器旁边,继续说道:“其次,关于案发现场异常的高温。毛利侦探推论这是死者为了掩盖冰块痕迹,陷害洋子小姐。但在我看来,这或许有另一层更重要的作用——干扰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高温环境会加速尸体的变化,使得法医难以精确推断死亡时间。凶手的目的,可能就是逼迫我们无法从‘作案时间’和‘不在场证明’这个最直接的角度去锁定嫌疑人,只能被迫从复杂的作案手法、死亡方式以及人物社会关系层面入手。而这,恰恰可能落入了凶手设下的思维陷阱。”
目暮警部陷入了沉思,高桥远介的分析,角度刁钻却逻辑自洽。
“可是,”目暮警部提出质疑,“死者家中搜出的日记,上面记录的作案动机和手法,都与毛利老弟的推理对得上啊!这又怎么解释?”
“日记或许是真的,动机也可能是真的。甚至毛利侦探的推理同样是真的!”远介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如炬,“但关键问题在于——死者的真正死因!”
他猛地转身,再次指向尸体背部的伤口,声音陡然提高:
“诸位,请你们仔细看!这把家用尖刀,根据鉴识课测量,刀身全长二十八公分!然而,它没入死者背部的深度,经初步测量,仅有九点五公分,不到十公分!”
他环视众人,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质疑:
“一把二十八公分长的尖刀,在一个成年男性从椅子上背后跃下,利用自身重量和重力加速度进行‘贯穿’的情况下,最终只刺入了不到十公分?!这符合基本的物理学常识吗?!”
“从力学角度分析,要完成这样一次‘背后贯穿自杀’,死者坠落产生的冲击力,必须首先克服刀尖穿透皮肤、肌肉的阻力,同时还要保证下方固定刀尖的‘冰块基座’有足够的稳定性,不会在冲击瞬间崩塌导致刀尖偏移。这意味着作用在刀柄(冰块端)的力必须极其巨大且稳定!那么,传递到刀尖,作用于人体的贯穿力,必然也是惊人的!”
“结果呢?仅仅九点五公分?!”远介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这就像一个壮汉用尽全力挥动铁锤砸向钉子,结果钉子只进去了一小截——这只能说明,要么‘铁锤’的力道远不如看上去那么强,要么‘钉子’遇到了一块意想不到的‘铁板’!”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开始发白的山岸荣和身体微微颤抖的冲野洋子,最终回到了目暮警部身上:
“所以,我推测,真实的情况可能是这样的——”
“死者藤江明义,确实如毛利侦探推演的那般,因为偏执的情感,策划了这场自杀陷害。他布置好了冰块,调整好了椅子,甚至写下了日记。然后,他按照计划,从椅子上背跃而下……”
远介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引导性的节奏:
“但是!或许是因为计算误差,或许是因为瞬间的恐惧导致姿势变形,或许仅仅是运气……他这一跃,自杀未遂!那把刀,并没能如他预期的那样深深刺入,造成立即致命的伤害,而是仅仅造成了这样一个浅表的、非立即致命的贯穿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倏地射向了站在冲野洋子身后,额头已经开始渗出冷汗的经纪人——山岸荣!
“山岸荣先生,由于某种……我们尚未完全明晰,但想必与洋子小姐密切相关的、迫不得已的原因……”
说到此处,远介意味深长地、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瞥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几乎要站立不稳的冲野洋子。
洋子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剧烈一颤,仿佛内心的某个秘密被瞬间洞穿,眼中充满了惊恐与哀求。
远介没有继续深究那个“原因”,而是将矛头直指山岸荣:
“……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他赶回了洋子小姐的公寓。并且,他恰好目睹了藤江明义自杀未遂的一幕!”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吧:藤江明义倒在血泊中,背部插着刀,痛苦挣扎,但显然并未立即死亡。他甚至可能因为濒死的恐惧而后悔,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远介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
“而此刻,面对这个未死的、可能会毁掉洋子小姐事业甚至带来更大麻烦的‘隐患’,山岸荣先生,你……做出了一个大胆而残忍的决定!”
他一步踏前,逼近山岸荣,气势逼人:
“你利用现场现成的、或许是死者随身携带的手帕,或许是其他柔软的织物,紧紧地捂住了藤江明义的口鼻,将他——活活闷死!”
“你制造了他是因为背部刀伤失血过多而死的假象!因为一个失血过多死亡的人,和一个被窒息死亡的人,在面色上,有时会呈现出惊人的相似,尤其是在这种光线和环境下,更容易被混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窒息死亡?!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荒、荒谬!”山岸荣强作镇定地反驳,但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很简单。”远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转向目暮警部和在场的法医,“只需要进行一次细致的尸检,重点关注死者的面部特征,特别是口唇和指甲床的颜色。”
他开始进行精准的、近乎教科书般的医学解释,语气平静却带着绝对的权威:
“窒息死亡会导致呼吸受阻,血液中氧气急剧减少、二氧化碳积聚,血液会变成暗红色的‘还原血红蛋白’。当这种血红蛋白在毛细血管中浓度超过一定阈值时,就会透过皮肤,尤其是在皮肤较薄、毛细血管丰富的面部,尤其是口唇、指甲床,呈现出典型的 ‘发绀’现象,即青紫色。”
“而失血过多死亡则完全不同。全身大量失血会导致血容量严重不足,血液循环动力衰竭,血压下降。身体会优先保障心、脑等重要器官的供血,而收缩皮肤、黏膜等末梢血管。这导致面部等末梢区域的血液灌注量急剧下降,结果是——皮肤变得苍白、湿冷。”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山岸荣:
“总结来说,在人体失血过多的前提下,即使同时发生了窒息,其面部特征通常也不会出现明显的青紫色,而是更可能呈现一种【苍白色】或【灰白色】。”
“而藤江明义的脸色,在洋子小姐家中这种暖色调灯光和暗黄色系装修的映衬下,呈现出的,正是一种容易被误判为失血过多的苍白色!”
“虽然颜色近乎相同!但是!”
一个微妙的停顿!
远介的声音斩钉截铁,“只要进行尸检,仔细检查他的口唇和指甲床是否呈现出淡淡的青灰色,再结合窒息死亡的其他特征,例如眼结膜是否有出血点,内脏是否有淤血等,就可以明确判断,他究竟是死于失血性休克,还是死于窒息!”
他最后将目光完全锁定在山岸荣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而一旦确定了死因是窒息,那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现场,并且有动机、有能力完成这一行为的你——山岸荣先生,就是唯一的凶手!”
整个公寓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警察,包括目暮警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高桥远介。
这番推理,层层递进,从物理力学到医学病理,逻辑严谨到令人发指,几乎无懈可击!这真的是一个年轻人能拥有的知识和洞察力吗?!
冲野洋子捂住了嘴,泪水无声滑落,不知是为经纪人的罪行,还是为被揭穿的秘密,或是为这残酷的真相。
柯南躲在沙发后,拳头紧紧握起,脸上充满了震惊与不甘。他……他竟然忽略了这么多关键细节!这个卖鱼的高桥远介……他到底是什么人???
似是想起了与小兰一起去买鱼,高桥远介若有似无的打探小兰的信息,以及自己变小后从游乐园逃脱,却遇上了他,(就这么巧?)以及谷家,他看向自己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第一次见面,那种如同x光般把自己看得透彻入骨的眼神.......
再想起他只是个卖鱼的,念及此处的柯南,内心被无边的恐惧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