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纽约返回东京的航班上,小兰靠着远介的肩膀,睡得香甜。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她大半时间都在睡,偶尔醒来,便会对上远介凝视她的目光,然后抿嘴一笑,又安心睡去。
远介则处理了一些邮件,确认了杭特已抵达日本并安顿下来的简报,其余时间,大多用来看着怀中女孩的睡颜,或者望向舷窗外变幻的云海。
纽约那个吻,像一道分水岭,让两人之间本就亲密的关系,更多了一层毋庸置疑的、灵魂层面的契合与安宁。
机场熟悉的喧嚣扑面而来。办理入境,取行李,走入抵达大厅。熟悉的日语广播,熟悉的行色匆匆的同胞,让小兰彻底从旅途的倦怠中苏醒,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啊!终于回来啦!”她伸了个懒腰,随即想起什么,鼓起脸颊,佯装生气地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身旁推着行李车的远介,“对了,远介君!我警告你哦,以后——绝对,不许再给爸爸送那些清酒了!”
远介挑眉,一脸无辜:“嗯?为什么?毛利师傅很喜欢啊。”
“喜欢也不能总送!”
小兰叉腰,做茶壶状,“你想想看,我们不在的这几天,爸爸和柯南那两个生活自理能力趋近于零的家伙,晚饭肯定又是随便应付的!泡面?便利店饭团?或者干脆不吃!都是因为你总惯着爸爸,让他觉得有酒万事足!”
看着她明明担心父亲和那个“小弟弟”,却把“罪名”安在自己头上的娇嗔模样,远介忍不住低笑起来。
阳光透过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在她飞扬的发丝上跳跃,生动得让他心头发软。
“好,好,听你的。” 他从善如流,语气纵容,“那为了弥补毛利师傅和柯南君可能遭受的‘胃部委屈’,今晚我亲自下厨,做顿大餐赔罪,如何?”
小兰眼睛瞬间亮了,掰着手指数起来:“马铃薯炖肉!要入味,胡萝卜和土豆炖得糯糯的那种!麻婆豆腐!要够麻够辣,豆腐不能碎!再来一锅香喷喷、粒粒分明的大米饭!”
她越说越期待,仿佛已经闻到了饭菜香,最后双手合十,眼睛弯成月牙,“拜托啦,远介君!”
“嗨,嗨,嗨。” 远介连声应着,笑意从眼底蔓延到嘴角,那宠溺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两人并肩向机场快线走去。小兰忽然又想起什么,凑近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和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对了,我打算过两天,邀请爸爸妈妈一起,去伊豆的海滩度假!好久没家庭旅行了!”
远介点头:“嗯,很好的主意。妃律师和毛利师傅应该会高兴。”
“所以啊,” 小兰拖长了语调,用一种“我看穿你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远介,“妈妈那边,就交给你去说服啦!毕竟——你跟她关系‘那么——好’嘛!” “那么”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远介脚下一顿,诧异地看着突然“发难”的小兰:“小兰,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有这语气……?”
“哼!” 小兰别过脸,故作不满,但嘴角泄露的笑意出卖了她,“远介君倒是跟妈妈相处得很融洽呢,每次见面都........“ 话里话外,居然飘出了一丝极淡的、不可思议的醋味。
远介愣了两秒,随即恍然大悟,接着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肩膀都在抖:“不是吧?小兰,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吃自己妈妈的醋?!” 这发现简直让他觉得可爱到不行。
“什、什么啊!” 小兰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恼,握起小拳头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
“远介君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我的意思是……是……”
她气势弱了下来,声音也低了,“你跟爸爸的关系,就没有跟妈妈那么……嗯,‘密切’嘛!和爸爸就只是喝酒……”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远介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是那认真里依旧盈满笑意:“小兰,男人的友情,有时候就像深邃的大海,表面平静,底下自有洋流涌动。你不懂。对毛利师傅,有时候只需要一顿酣畅淋漓的酒,很多话就都在酒里了。再说了,”
他眨眨眼,“毛利师傅跟我,那可是共同经历过……嗯,很多‘男人间的事情’的。” 他故意说得暧昧不清.......
“远介君!都说了不许让爸爸喝酒!” 小兰的注意力果然被带偏,又回到了最初的“禁令”上,跺了跺脚。
“好,好,不送酒,少喝酒。” 远介笑着投降,重新拉起她的手,走向列车站台。
小兰虽然嘴上还在“警告”,但手却乖乖让他牵着,脸上的红晕未退,眼角眉梢却洋溢着被爱包裹的幸福。
两人拌嘴的身影,渐渐融入东京归来的人流中,普通,却闪烁着独属于他们的光芒。
——————
米花町二丁目,阿笠博士家地下室的灯光,已经连续数日亮至深夜。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微尘与时光腐朽混合的气息,还有长时间未通风带来的沉闷。
电脑屏幕幽幽地泛着蓝光,旁边散落着吃了一半便冷掉的三明治包装,以及好几个空掉的咖啡罐。然而,这些都不是这方狭小空间里最引人注意的存在。
最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坐在电脑前那个小小的身影所散发出的气场。
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的意识——正深深陷在宽大的转椅里。
他并没有在看屏幕上的复杂案件资料或组织线索,而是捧着一本纸张泛黄、封面用繁体中文竖排写着《孙子兵法》的古老线装书。
书页边缘已被摩挲得有些起毛,显然被反复翻阅。幽暗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将那副总是反射着睿智光芒的眼镜,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几乎不带情感的暗色。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以前,工藤新一的眼神是灼热的火炬,充满对真相的渴望、对正义的执着,偶尔带着少年人的锐气与自信;
变小后的柯南,眼神则在纯真伪装下藏着锐利的洞察与时不我待的焦灼。
那么此刻,那双向来清澈锐利的蓝眸深处,翻滚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淀下来的阴郁。
那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挫败,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怨毒,如同深潭底部凝结的寒冰,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能将人拖入深渊的暗流。
这变化如此明显,甚至连最粗神经的元太都察觉到了。
前几天在侦探团活动时,步美怯生生地想拉柯南一起讨论新发现的“奇怪符号”,却在对上他偶然抬起的视线时,吓得松开了手,躲到了光彦身后。
柯南看见了,柯南什么都看见了........
那天,高桥远介带着小兰前往美国那天.......
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小兰踮起脚尖,主动吻上高桥远介的那一幕,像一帧被慢放、又反复烙刻在他视网膜上的残酷影像。
她闭着眼,睫毛轻颤,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那是他从未在她看向自己时见过的、全然信赖与倾慕的神情。
而远介……那个男人微微俯身迎合,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腰肢,姿态是那样契合,仿佛他们本就是一体。
那一吻,不仅宣告了小兰情感的最终归属,更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穿了工藤新一作为“青梅竹马”和“潜在恋人”所拥有的、自以为坚固不移的一切。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恐慌和……被彻底掠夺的狂怒......
柯南想起了米花银行、广田雅美.....
“等着吧,高桥远介……”
柯南的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脆弱的古籍书页捏破,声音低哑,从齿缝里挤出,“你给我这个饵,是想让我吞下去,然后任你摆布吗?你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做梦!”
愤怒需要出口,绝望需要支点。在极致的情绪灼烧后,某种冰冷的、属于侦探本能的理智开始强行接管。他不能崩溃,不能沉溺。
他需要武器,一种超越以往单纯推理和追逐的武器。于是,他翻开了这本东方古老兵书。
每读一句,柯南(新一)眼中的怨毒阴郁,便奇异般地褪去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冰冷的清明。那不再是少年人热血上涌的愤怒,而是谋士开始权衡利弊、棋手开始审视全局的冷静。
远介的情报来源是什么?他接近小兰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图谋?这些问题的答案依旧迷雾重重。但是……
“虽然不知道你的情报来源是什么,” 柯南缓缓合上《孙子兵法》,书本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镜片上寒光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却也自信到极致的弧度。
那弧度里,再无半点彷徨与软弱。
“但这次,最后的胜利者,只会是我,工藤新一!!!”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在地下室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他不再仅仅是渴望真相的侦探,更是即将踏入无形战场的谋略家。
小兰的笑容、远介那令人厌恶的从容、那些被掌控被戏弄的屈辱……所有这一切,都将转化为燃料,驱动他以全新的方式,夺回失去的一切。
“小兰,最终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
他低声自语,不再是脆弱的渴望,而是宣告般的笃定,“我一定会在她面前,亲手撕下你所有伪善的面具,高桥远介。”
他站起身,小小的身躯却仿佛蕴藏着即将喷薄而出的力量。
窗外的月光勉强穿透云层,在他脚边投下一道狭长而坚定的影子。
这一次,他要拿回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被夺走的尊严、爱情,以及……命运的主动权。
阴影中的名侦探,已然完成了第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蜕变。风暴,在宁静中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