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礼看着跑来的几人，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咬着后槽牙，冷冷的看着他们。
刘光明跑得呼哧带喘，一张脸憋得通红，汗水混着尘土在沟壑纵横的皱纹里淌成泥道子。
他冲到陈耀庭跟前，双手死死抓住陈耀庭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喊：“陈镇长！陈镇长！你可得给俺们做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胡乱抹着脸，鼻涕眼泪糊了一手，那模样活脱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刘三几个也跟着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帮腔：“是啊镇长！刘二贵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了！”
“刘支书也偏心眼儿，光顾着自家发财，不管俺们死活！”
陈耀庭眉头拧得更紧了，沉声问：“怎么回事？一个一个说，好好说！”
刘光明却赖在地上不起，反而捶胸顿足，嚎得更响：“镇长啊！您是青天大老爷，得评评理！
当初村里号召建大棚，俺们几个是老实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就说了几句实在话，‘这破棚子能顶啥用？白糟蹋钱！’
刘光礼支书和刘文革他们上门来劝，俺们也是好心，怕大伙儿上当，才没答应。可谁知道……谁知道镇长亲自来了啊！”
他猛地一指远处牛翠花那鼓囊囊的帆布包，还有菜贩子争抢的卡车，眼珠子瞪得溜圆，满是贪婪和悔恨，“您瞅瞅！都在数票子，就俺们几个傻愣着！
现在俺们想通了，要跟着干，可刘二贵那混账东西，仗着管点技术，硬说俺们的地块零散，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没法子集中建棚，得等下一批规划！
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存心卡俺们脖子吗，我还是他亲二叔那？”
他越说越激动，一撸袖子，准备放开了说，“还有刘光礼支书！他当干部的，不为村民谋出路，光顾着自家亲戚！您说说，这公平吗？俺们也是大槐树村的人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肩膀直抖，仿佛全世界都亏欠了他。
围观的村民和观摩团成员早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吸引了，人群里嗡嗡声四起。
大槐树村的几个看热村民交头接耳：“嘿，刘光明这老狐狸，当初就属他蹦跶得欢，说大棚是‘瞎折腾’，现在倒装起可怜了！”
“活该！叫他当初嘴硬！”
柳树洼的白发老汉摇头叹气：“这人啊，不见棺材不掉泪。”
观摩团里几个外村的支书也低声议论：“啧啧，早干嘛去了？现在眼红，晚了！”
“陈镇长咋处理？可别寒了真心想干的人的心。”
有人踮脚张望，有人嗤笑摇头，整个场面像炸了锅的蚂蚁窝，原先的激昂被这出戏搅得七零八落。
陈耀庭脸色铁青，听完刘光明的哭诉，胸中一股火直往上窜。
他转头狠狠瞪向刘光礼，准备公事公办：“刘支书！这就是你管的好村子？村民有诉求不解决，还闹出这种……”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响亮的嗤笑声打断了。
只见人群外围，刘文学背着个破旧的粪篓子，弓着腰晃了过来。
他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灰色棉袄。
粪叉子斜插在篓沿上，随着他的步子一颠一颠。
他走到近前，也不看陈耀庭，先冲着刘光明几人“呸”地啐了口唾沫，那口浓痰不偏不倚落在刘光明脚边。
“哟嗬！这不是咱村的‘精明人’刘光明嘛？”
刘文学叉着腰，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口黄牙，笑声里全是讥诮，“咋的？跪这儿演大戏呢？一把年纪了，鼻涕眼泪糊一脸，也不嫌寒碜！”他故意提高嗓门，让全场都听见，
“当初建大棚那会儿，你刘光明可是威风得很哪！带着刘三这几个二流子，蹲村口槐树底下，见人就嚷嚷：‘刘二贵脑壳让驴踢了？弄这白塑料布能当饭吃？’
‘金源公司？呸！骗钱的幌子！’
刘支书上门给你讲政策，你倒好，门一摔，吼得半个村都听见：‘谁愿盖谁盖！到时赔了钱，全家都喝西北风！’
现在瞅见别人挣钱了，眼红得跟兔子似的，撒泼打滚要盖棚？晚了！”他猛地一跺脚，粪篓子跟着晃荡，“你那几块破地，东一疙瘩西一绺子，连牲口都转不开身，咋建大棚？
二贵按规矩办事，有啥错？你倒好，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这事儿全村谁不知道？你问问大伙儿！”
他手一挥，指向黑压压的人群。
村民们顿时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应和：“文学叔说得对！”
“光明叔，你当初那嘴脸可硬气着呢！”
“现在装啥孙子？”
观摩团的人更是议论纷纷，有人摇头：“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几个外村支书交换眼色，低声说：“陈镇长难办了，这种刺头最难缠。”
刘光明被刘文学当众揭了老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张着嘴发不出声，只干嚎着：“你……你个老东西，有你啥事！”
刘文学却懒得再理他，弯腰从粪篓里捡起块干粪蛋，在手里掂了掂，斜眼瞟着刘光明：“俺这拾粪的，都比你们几个强！至少俺不挡全村人的财路！你们啊，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光会窝里横！”
陈耀庭将一切看在眼里，原先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压下全场的喧哗。
目光扫过刘光明羞愧的脸，又掠过刘光礼紧绷的神情，最后落在激动未消的村民和观摩团身上，声音洪亮而沉稳：“好了！都静一静！”。
“刘光明，你们几个的心思，我明白了。但规矩就是规矩！地块零散，强行建棚只会浪费资源、降低效益，这是为全村大局着想！镇上下一批规划很快启动，各村零散地会统一调剂、集中利用，你们耐心等着，一个都落不下！”
他转向刘光礼，眼神严厉却带着信任：“老刘，工作有疏漏要改进，但原则不能丢！继续抓好技术培训和安全生产，绝不允许因私废公！”
接着，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乡亲们！致富路上，没有捷径可走！当初观望的，现在急了的，都给我记住——机会只给有准备、肯实干的人！再有人无理取闹、扰乱秩序，别怪我陈耀庭不讲情面！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陈镇长，我还有事反应。。。。”
刘光明一看陈耀庭根本不再理他，赶紧又往前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