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的石门“轰隆”一声重重合上,震落的尘埃在血蝠护法眼前弥漫。他整个人还瘫在地上,四肢百骸都灌满了冰冷的寒意,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女人吐出的冰冷二字。
本尊!
那是属于君临者的宣告,蕴含的剑意让他感受到了生死危机!
血蝠护法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他没有回自己的岗位,而是发疯般冲向了魔宫深处,那座终日喧嚣、魔气冲天的“嚎风殿”。
那是他们这些追随魔尊南征北战的核心将领们,私下里饮酒作乐、议事的地方。
“砰!”
殿门被他一把撞开。殿内,几个气息强悍的魔将正围着一张黑玉石桌划拳喝酒。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浑身长满骨刺的壮汉,正是魔将之首的“碎骨”奎山。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酒碗乱跳。
“再来!谁输了谁去把北境冰原那头老蛟的龙筋抽出来当裤腰带!”
另一个身形诡秘,眼角有一道蛇形疤痕的魔将“影蛇”姬幽,阴恻恻地笑着,正准备出招,就看到了门口失魂落魄的血蝠。
“血蝠?你不是去向尊上禀告妖皇那边的异动了吗?怎么这副见了鬼的样子?”姬幽问。
所有魔将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血蝠大口喘着气,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尊……尊上他……”
“尊上怎么了?难不成妖皇那老东西敢反了天?”奎山“霍”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旁边的巨斧,煞气四溢。
“不,不是妖皇……”血蝠摆着手,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恐、屈辱和匪夷所思的神情,“是……是魔后!”
“魔后?”奎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就是剑宗送来的那个陪嫁仙子?她能把你怎么了?莫不是你小子看人家长得好看,动手动脚,被尊上给揍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他们都知道传闻,说这次联姻的对象是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小仙子,还是个陪嫁。
在他们这些信奉强者的魔头眼里,那就是个玩物。
“不是!你们不懂!”血蝠急得快要跳起来,他冲到桌前,压低了嗓子,用一种惊悚的语调说,“我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看到尊上被那个女人按在石床上!衣衫不整!!”
哄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嚎风殿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几个魔将粗重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奎山一把揪住血蝠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起来,“你再说一遍!谁被按在床上?”
“是尊上!我们的尊上!”血蝠的声音都带了哭腔,“那个女人,一手按着尊上的胸膛,另一手……另一手化出剑指,抵着尊上的要害!尊上他……他好像动弹不得!脸上全是……全是憋屈和愤怒!”
“这不可能!”影蛇姬幽第一个反驳,“尊上乃混沌魔体,三界之内,除了仙尊君无尘,谁能压制住他?区区一个陪嫁仙子?”
“可我亲眼所见!”血蝠吼道,“而且!而且那个女人,她看我的时候,自称……‘本尊’!”
这两个字一出,奎山和姬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
他们猛然想起了那个真正的联姻对象。
那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传说的女人。
“妈的,”奎山一拳砸在桌上,黑玉石桌当即布满裂纹,“难道盛产云清寒那种女疯子?”
这个猜测让所有魔将的后背都冒起了凉气。
“那……那我们尊上岂不是……”一个魔将结结巴巴地开口。
“岂不是被那女人给……家暴了?!”奎山替他说了出来,魁梧的脸上涨成了猪肝色。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们那个无法无天、威震三界的魔尊,在新婚之夜,居然被自己的新娘子给揍了?还被人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岂有此理!”奎山怒吼一声,震得大殿嗡嗡作响,“我堂堂魔族,何时轮到一个女人来撒野!嫁到了我们魔宫,就得守我们魔宫的规矩!我们魔宫的规矩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是爷!”
“没错!”其他魔将也纷纷响应,群情激奋。
“走!我们去给尊上讨个公道!”
“让她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影蛇姬幽相对冷静一些,他拦住了冲动的奎山。“等等!我们这么冲过去,要是尊上和她……只是在玩什么情趣呢?”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血蝠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个女人冷得像冰,尊上气得快要爆炸,那气氛……怎么看也不像是情趣啊!
“情趣个屁!”奎山怒道,“你见过谁家情趣是把自家男人往死里整的?血蝠都说了,尊上看起来虚弱得很!肯定是那女人用了什么阴招!不行,我忍不了!今天必须让她入乡随俗,知道什么叫夫为妻纲!”
说完,他扛起巨斧,第一个冲了出去。
一群煞气腾腾的魔将,浩浩荡荡地朝着夜阑的修炼洞府进发。他们不敢硬闯,只是堵在门口,一个个摆出凶神恶煞的架势,想用这种方式给里面的“魔后”一个下马威,也算是给自家尊上撑腰。
然而,他们从中午一直等到黄昏,里面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在奎山快要按捺不住,准备砸门的时候,那扇沉重的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群魔将立刻挺直了腰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只有夜阑一个人。
他身上的魔尊袍服还是那副凌乱的样子,只是勉强遮住了身体。那张总是邪肆张扬的俊脸上,此刻一片苍白,不见半点血色。
他走路的步子有些虚浮,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被榨干了的疲惫感。他抬眼看到门口堵着的一大群手下,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极致的难堪。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开口,连嗓音都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
看到他这副模样,所有魔将都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传言是真的!尊上真的被欺负惨了!
“尊上!”奎山第一个冲了上去,满脸悲愤,“您受委屈了!那个女人呢?让她滚出来!我们今天非要让她知道,魔宫的魔后,该有什么样的觉悟!”
“对!尊上!我们给您撑腰!”
“她敢仗着剑宗的势欺负您,就是不把我们整个魔界放在眼里!”
一群手下七嘴八舌,义愤填膺,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云清寒揪出来“讲讲道理”。
夜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撑腰?讨公道?
就凭你们这群憨货?
他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云清寒一剑把这群蠢货全劈成飞灰的场面了。
到时候,他夜阑不仅坐实了被老婆家暴的传闻,还得背上一个“管不住老婆也管不住手下”的无能之名。
他的脸,都被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丢尽了!
“都给我闭嘴!”夜阑用尽力气吼了一声,却因为中气不足,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奎山看他这样,更是心疼,以为他是被欺负得狠了,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尊上,您别怕!有我们在!”奎山拍着胸脯保证,“我这就带兄弟们进去,跟那位‘魔后’好好谈谈心!保证让她以后对您服服帖帖,入乡随俗!”
夜阑看着奎山那张写满了“我要为你去死”的耿直脸,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谈心?服帖?
他绝望地闭了闭眼。
他猛地睁开眼,一把抓住奎山的胳膊,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腔调,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谁他妈告诉你们她是我魔后了?”
“她是我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