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寒说完,便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她转身,衣袂翩然,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殿外走去,准备离开。
那清冷孤绝的背影,写满了“你的意见不重要”。
“你……”夜阑一口气堵在胸口,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夹杂着不甘,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顾不上浑身的酸软无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腿肚子还在打着颤,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等等!”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云清寒的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
夜阑几步冲到她身后,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原本想好的质问和怒吼,到了嘴边却拐了个弯,变成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蹩脚的借口。
“魔宫九曲十八弯,你一个人……本尊怕你迷路!”
说完,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什么鬼理由!她一个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绝世强者,会在他这小小的魔宫里迷路?
云清寒终于侧过头,那双清凌凌的眼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在狗叫什么”。
夜阑的脸皮瞬间烧了起来,但他硬撑着,摆出一副“本尊就是这么体贴,你奈我何”的桀骜表情,强行与她并肩而行。
“本尊亲自送你,这是身为夫君应尽的责任。”,他昂着下巴,嘴硬道。
云清寒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他跟在身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阴森的主殿,朝着魔宫的大门走去。
一路上,所有魔兵魔将见到这诡异的组合,都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
他们的尊上,那个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夜阑魔尊,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个白衣女人身后,那姿态,活像个做错了事,正努力讨好女主人的孩子
就在快要走出魔宫内城,通往外面“销魂街”的廊桥上时,一阵阵靡靡之音伴随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从桥下传来。
廊桥之下,是一条灯火通明、烟视媚行的街道。
无数身段妖娆、眼波流转的魔女正倚在各自阁楼的栏杆上,朝着过往的魔族抛着媚眼。
这里,是魔界最富盛名的风月场所,“极乐坊”。
夜阑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坏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楼下一道娇媚入骨的声音瞬间响起,带着熟稔的调侃。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尊上大人吗?可有日子没见您来我们这儿坐坐了,怎么今日得空路过,脸色这般……苍白呀?”
说话的是极乐坊的头牌,一个修为不俗的魅魔。
她这一开口,周围立刻响起了叽叽喳喳的附和声。
“就是就是,尊上的脸蛋怎么一点血色都没有,看着好虚呢!”
“尊上,莫不是最近修炼太辛苦了?要不要上来让姐妹们给你推拿推拿,好好补一补?”
“是啊尊上,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龙精虎猛的,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
一声声“虚”,一句句“补补”,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精准无误地扎在夜阑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
他的脸,刷一下白了,然后又轰一下红透了。
他甚至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身侧的温度正在以恐怖的速度骤降。
空气里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廊柱上的魔火都瑟缩了一下,光芒变得惨绿。
一股凛冽如九幽寒冰的剑意,正若有若无地锁定着他。
完了,芭比q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夫人!”夜阑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张开双臂,做出一副保护贞洁烈男的姿态,将云清寒和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开来。
他脸上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真诚、最正直的表情,语速快得像是在念咒:“你千万别信她们的鬼话!本尊是何等人物!自飞升以来,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从不沾染这些庸脂俗粉!这些……这些都是商业互吹!对!本尊身为魔尊,偶尔也要体察民情,关心一下基层魔族的经济状况!跟她们打好关系,是为了……为了促进魔界内需,拉动Gdp增长!”
云清寒静静地看着他。
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寒潭般的眼瞳里,倒映着他慌不择路、上蹿下跳的滑稽模样。
她的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他心头发毛。
夜阑的脑子飞速运转,冷汗都下来了。
解释没用!这时候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必须拿出实际行动!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君无尘那个木讷的家伙,都能昭告仙界云晚晚是他的妻子。
他夜阑,堂堂魔尊,难道还比不上他?
对!就要这样!
下一秒,夜阑猛地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刚刚恢复的一丝丝魔元瞬间催动到极致。
他那充满了邪气与霸道的声音,化作滚滚音浪,以他为中心,向着整个魔宫,乃至整个魔域,轰然传开!
“所有魔族听令!”
“本尊身边这位,乃三界第一剑修,云清寒仙子!”
“从今日起,她便是本尊唯一的妻,我魔宫唯一的后!”
“见她如见本尊,敬她如敬神明!若有半分不敬,或有流言蜚语中伤魔后,杀无赦!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声音响彻天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决绝,在整个魔域的苍穹之上,久久回荡。
廊桥下的极乐坊瞬间死寂。那些娇笑的魔女们,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整个魔宫,所有魔族,全都朝着这个方向,恭敬地跪伏,山呼海啸般的声音随之而来。
“恭迎魔后!”
“魔后万安!”
夜阑喘着粗气,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不管不顾,转过头,用一种近乎献宝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云清寒,眼底写满了“看我!快看我!我做得好吧!快夸我!”
云清寒看着他,那张布满了细密汗珠、却又写满了倔强与邀功的俊脸。
良久。
笼罩在两人之间的那股刺骨寒意,终于如潮水般退去。
在她那万年冰封的脸上,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瞳里,似乎有什么坚冰,悄然融化了一角。
她看着他,薄唇轻启,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嗯。”
一个字,却如天籁。
夜阑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刚才被榨干的身体里,仿佛又涌出了一股新的力量。
他正想咧嘴笑,就听见云清寒又补充了一句。
“名分已定,你我之间的联姻规矩,是该改改了。”
夜阑的笑容僵在脸上。
改?
怎么改?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只听云清寒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吻,平静地说道:“等我回来,咱们还是尽快怀上仙胎,节约时间。”
夜阑:“……”
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