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时间在静默的调息中缓缓流逝。
林玄心神沉入体内,仔细内视着那缕新生的混沌真元。与魔傀尊者一战后,这缕真元似乎又凝实了一丝,色泽更加深邃,内部生灭的星辰光影也似乎多了几颗。它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雏形,静静悬浮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自主地吞吐着天地间各种属性的灵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混沌之气,滋养着自身与林玄的经脉肉身。
《玄天归一录》的奥义在心间流淌,他对于“混沌”的理解愈发深刻。这并非简单的力量融合,更是一种“道”的体现,是万物归元,亦是开天辟地的起点。他隐约感觉到,若能将其修炼到高深境界,或许真能触及那传说中造化与毁灭的根源。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知到,营帐之外,若有若无的神识探查,在短短两个时辰内,已经出现了不下五次。这些神识或强或弱,或明目张胆或小心翼翼,皆带着探究与审视的意味。显然,凌霜的汇报已经引起了青玄盟高层的注意,而他这个身怀“存疑”功法的关键人物,已然成为了焦点。
王泠瑜和苏语曦也早已从调息中醒来,她们同样感受到了外界的关注,眉宇间带着一丝忧虑。
“林玄,他们似乎对我们很不放心。”王泠瑜低声道,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意。她性子清冷孤傲,对于这种近乎监视的行为颇为反感。
苏语曦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道微不可查的音波,将营帐外最新一道探查的神识悄然荡开,柔声道:“看来凌霜执事并未完全信任我们,或者说,她背后的青玄盟高层心存疑虑。”
林玄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平静道:“无妨。我们带来的情报关乎重大,他们谨慎些也是情理之中。只要不主动挑衅,暂且静观其变。”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况且,我们也并非全无准备。”
他指的是识海中的镇渊石碑以及那神秘的黑色残片。这两件东西,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赵清河温和的声音:“林玄道友,两位仙子,盟内长老有请,想向三位详细了解峡谷深处的情况。”
来了。
林玄与二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
“请带路。”林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淡然自若。
在赵清河的引领下,三人来到了营地中央一座最大的营帐前。这座营帐明显与其他不同,不仅体积更大,周围流转的阵法灵光也更为复杂深厚,隐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踏入营帐,内部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扩展的阵法。帐内陈设简单,却自有一股威严。上方主位端坐着三位老者,皆是气息渊深,目光如电。左侧是一位身穿赤袍、面容红润、不怒自威的老者,周身隐隐有火焰虚影缭绕;右侧是一位身着白袍、面容清癯、手持拂尘的老道,眼神清澈,仿佛能洞悉人心;居中的则是一位青袍老者,面容普通,气息却最为晦涩,仿佛与周围天地融为一体。
凌霜则站在下首位置,见林玄三人进来,目光与林玄短暂交汇,微微颔首,便垂目不语。
除了这四位,帐内两侧还站着数位气息不弱于凌霜的修士,应是青玄盟的中坚力量。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林玄三人身上,尤其是林玄。
“三位小友不必多礼。”居中的青袍老者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夫青玄盟长老,道号‘青玄子’。这两位是赤焰长老与明心长老。听闻三位在断魂峡谷深处,不仅破坏了幽冥教的邪恶仪式,更关乎一座‘镇渊石碑’?此事关系重大,还请三位小友细细道来,勿要有丝毫遗漏。”
他的目光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人心。
林玄心知关键时刻来临,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随即从发现幽冥教据点开始,到摧毁祭坛,与黑袍老者及魔傀尊者战斗,再到最后基石归位、石碑隐匿,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关键处更是描述得细致入微,唯独隐去了混沌真元的名称特性,只以“自身修炼的特殊功法”代指,也略去了石碑认主及黑色残片的细节。
当他讲述到以“特殊功法”一拳崩碎魔傀尊者手臂时,帐内不少人都露出了惊容,尤其是那赤焰长老,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玄,似乎想将他看穿。
待林玄讲述完毕,帐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青玄子抚须沉吟,目光深邃。明心长老眼中则闪烁着推演的光芒,似乎在分析林玄话语中的真伪。而赤焰长老性子最急,直接开口,声若洪钟:“小子,你所说的‘特殊功法’是何来历?老夫观你气息,非道非魔,晦涩难明,竟能直接瓦解幽冥魔罡,闻所未闻!你师承何人?”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锐利,连凌霜也抬起了头,紧紧看向林玄。
林玄心中早有准备,神色不变,平静答道:“回长老,晚辈功法乃家传,并师从一位隐世之人,家师淡泊名利,不欲晚辈在外提及名讳,还请长老见谅。”他将早已想好的说辞抛出,既回答了问题,又堵住了后续的追问,将一切都推给了神秘的“隐世师尊”。
“隐世之人?”赤焰长老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还欲再问。
这时,明心长老却开口道:“赤焰师兄,功法之事暂且放一放。当务之急,是确认镇渊石碑节点是否真的被修复,以及幽冥教召唤深渊魔主的图谋。”他看向林玄,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之力,“林小友,你言及石碑已自行隐匿,可能确定其状态安稳?那被撬走的基石,确定已完美归位?”
林玄点头,语气肯定:“晚辈虽不知石碑具体隐匿何处,但能感知到其气息已归于平稳,与此地天地灵气的交互也变得顺畅。基石归位时,与石碑本体共鸣强烈,绝无问题。”
青玄子缓缓点头,开口道:“若真如此,三位小友确是为我南疆,乃至整个天玄大陆立下了大功。镇渊石碑关乎上古隐秘,维系大陆气运,其节点被修复,意义非凡。”他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小友功法特殊,又在此敏感时期出现,盟内难免有些疑虑。在事情完全查明之前,恐怕要委屈三位暂时留在营地,勿要随意离开。”
这看似客气的言语,实则已是软禁。
王泠瑜脸色微寒,苏语曦也蹙起了秀眉。
林玄却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依旧平静,拱手道:“晚辈明白,谨遵长老安排。”
见林玄如此配合,青玄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挥了挥手:“赵清河,带三位小友回去休息,好生招待。”
“是。”
退出中央营帐,返回住处的路上,气氛更加沉闷。
回到营帐,布下隔音禁制后,王泠瑜忍不住道:“他们果然不信我们!这分明就是囚禁!”
苏语曦也轻叹一声:“看来短时间内,我们是无法离开了。”
林玄走到帐边,目光仿佛能穿透营帐,看到外面隐约巡逻的人影,淡淡道:“无妨。他们需要时间验证情报,也需要时间评估我的‘危险性’。而我们,同样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王泠瑜不解。
林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需要时间,让该跳出来的人跳出来,也需要时间,让我们看清这青玄盟,乃至这所谓‘正道’,究竟是何等面目。” 此时此刻,林玄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或许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而这溪谷营地,便是风暴降临前,最后的平静。
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若有若无的黑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营地的巡逻弟子和阵法警戒,如同融入夜色中的清风,来到了林玄三人所在的营帐外。黑影停顿片刻,一道细微的传音,精准地送入帐内:
“林玄道友,故人来访,可否一见?”
正准备修炼的林玄猛地睁开双眼,这声音……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