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划过云海，不过半盏茶功夫，慕芷晴便带着林玄与云素落在凌霄峰顶。
峰顶平坦如镜，方圆千丈。中央矗立着一座通体青玉所筑的巍峨大殿，殿高九层，檐角飞翘，每层檐角皆悬挂青铜风铃。山风吹过，风铃轻响，声音清脆悠远，仿佛能涤荡神魂。
这便是青玄盟核心重地——凌霄殿。
殿前广场上，两名青衣弟子肃立守卫，气息沉稳，皆是金丹中期修为。见慕芷晴三人落地，二人躬身行礼：“慕长老，盟主已在殿中等候。”
慕芷晴微微颔首，领着林玄步入大殿。
殿内空旷，穹顶高约十丈，绘有日月星辰运转图。地面铺着温润的白玉，光可鉴人。大殿深处，九级玉阶之上，摆放着一张青色蒲团。
蒲团上，一位青袍道人闭目静坐。
道人约莫四十许相貌，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他周身没有半点气息外泄，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文士。但林玄只看一眼，便觉心神震荡——那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看似平凡，实则深不可测。
这便是青玄盟主，凌霄真人。
“弟子慕芷晴，携林玄、云素，拜见盟主。”慕芷晴躬身行礼。
林玄也连忙行礼，同时小心地托着云素。云素仍在混沌胎膜中，但此刻胎膜已隐入体内，只在她体表留下淡淡光晕，若不仔细探查，难以察觉异常。
凌霄真人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睛很特别，瞳孔深处似有星河流转，深邃浩瀚。目光扫过三人时，林玄只觉浑身一紧，仿佛所有秘密都被看穿。好在混沌胎膜和云素的异能都未暴露，只在林玄丹田处的混沌元府微微波动了一下。
“芷晴，你受伤了。”凌霄真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伤，不碍事。”慕芷晴坦然道，“外门长老赵无极勾结幽冥教，欲加害林玄，已被我诛杀。此乃他临死前引爆幽冥蚀心印所致。”
凌霄真人眼神微凝：“幽冥蚀心印……看来幽冥教的手，伸得比我想象的还要长。”
他目光转向林玄：“林玄，你的事，芷晴已传讯告知。九幽魔帝转世，身怀混沌重宝，被天机阁列为‘灾星’，又被金乌族追杀……你可知，将你留在青玄盟，会给盟中带来多大麻烦？”
林玄心头一紧，但面上保持镇定：“晚辈知晓。若盟主觉得为难，晚辈可即刻离去，绝不拖累青玄盟。”
“离去？”凌霄真人淡淡一笑，“你现在离去，才是真正的拖累。赵无极既死，幽冥教必不会善罢甘休。而你一旦离开青玄盟庇护，不出三日，便会被各方势力围剿至死。”
他顿了顿，继续道：“芷晴既收你为徒，你便算青玄盟半个弟子。我青玄盟立盟千年，从未有将弟子推出门外的先例。”
林玄心中稍安，但仍谨慎问道：“那盟主的意思是……”
“留在青玄盟，可以。”凌霄真人话锋一转，“但有三个条件。”
“请盟主明示。”
“第一，三月之内，证明你的价值。”凌霄真人伸出一根手指，“青玄盟不养闲人，更不养祸患。三个月后，盟中将举行‘九峰会武’，你若能进入前十，便有资格正式入盟，享受内门弟子待遇。”
九峰会武，青玄盟三年一度的盛事，外门九峰所有金丹期弟子皆可参与。能进前十者，无一不是天骄中的天骄。
林玄略作思索，点头应下：“晚辈定当竭力。”
“第二。”凌霄真人伸出第二根手指，“在你正式入盟前，不得离开凌霄峰范围。这是为你的安全，也为避免给盟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意味着林玄将如囚徒般被软禁三月。但想到云素需要静养，自己也需要时间疗伤和提升实力，林玄还是咬牙应下：“晚辈遵命。”
“第三……”凌霄真人看向云素，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这位姑娘体内的混沌胎膜，颇为玄妙。但她本源枯竭太深，单靠胎膜温养，恢复太慢。我青玄盟有一处‘蕴灵池’，池水蕴含千年积累的天地精华，对修复本源有奇效。我可特许她入池疗养，但她需答应，待她恢复后，为盟中炼制三炉‘生生造化丹’。”
生生造化丹，七品丹药，有肉白骨、续断脉之效，炼制难度极高。但云素既觉醒生命感知异能，炼制此丹的成功率将远超常人。
这是互惠的条件。
林玄看向云素，云素在胎膜中轻轻点头。她虽不能言语，但眼神已表明态度——只要能尽快恢复，帮上林玄，她愿意。
“晚辈代云素谢过盟主。”林玄躬身行礼。
凌霄真人微微颔首：“既如此，便这么定了。芷晴，你带他们去‘碧竹轩’暂住。蕴灵池明日开启，届时你亲自送这位姑娘入池。”
“是。”慕芷晴应下。
“另外，”凌霄真人补充道，“赵无极一事，我会亲自彻查。幽冥教的爪子既然伸进来了，就得一根根剁掉。林玄，这段时间你安心修炼，盟中之事，自有我来处理。”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警告——在青玄盟，就要守青玄盟的规矩。
林玄心领神会：“晚辈明白。”
退出凌霄殿后，慕芷晴带着两人御空而起，飞向凌霄峰东侧的一处幽静院落。
院落建在半山腰，背靠崖壁，前临云海。院中种满翠竹，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故取名“碧竹轩”。这里曾是慕芷晴早年清修之地，如今正好安置林玄二人。
“这里很安静，平时不会有人打扰。”慕芷晴推开院门，“你且在此疗伤，云素姑娘的事我会安排。三日后与叶知秋的会面……我虽不能陪你去，但会给你一道护身符箓，若遇危险，可撕裂空间遁回此处。”
林玄感激道：“多谢师尊。”
慕芷晴摆摆手，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林玄：“这里面是‘凝神静气散’，你疗伤时点燃，可助你更快入定。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关于幽月姑娘，你莫要太过焦躁。幽冥教抓她是为了献祭，献祭需要特定时机，短期内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待你伤势恢复，实力提升，再从长计议。”
林玄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弟子明白。”
慕芷晴离开后，林玄将云素安置在正屋竹榻上。混沌胎膜再次显现，将云素温柔包裹。云素在胎膜中对林玄微微一笑，示意他先去疗伤。
林玄也不矫情，在侧屋蒲团上盘膝坐下，点燃凝神静气散。
淡淡药香弥漫开来，林玄只觉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他服下一枚九转归元丹，开始全力疗伤。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林玄除了疗伤，便是熟悉青玄盟的环境。碧竹轩虽偏僻，但灵气充沛，正是修炼的好地方。在丹药和混沌功法的双重作用下，他的伤势已恢复八成，三处暗伤也被云素用生命感知能力指出，逐一化解。
云素则被慕芷晴送入蕴灵池。那池子位于凌霄峰地底深处，池水呈淡金色，灵气浓郁到化为雾气。云素入池当日，混沌胎膜便与池水产生共鸣，吸收速度暴涨十倍。据慕芷晴所说，照此速度，最多一月，云素本源便可恢复大半。
第三日，黄昏时分。
林玄结束今日修炼，换上一身青色便服——这是慕芷晴为他准备的青玄盟弟子常服。他将幽月留下的混沌青莲玉簪贴身收好，又将慕芷晴给的护身符箓放入怀中。
“我去了。”林玄对侧屋方向说了一句。云素虽在蕴灵池，但他知道，她能感应到。
踏出碧竹轩，林玄御空而起，朝南方飞去。
三百里距离，对金丹修士而言不过一刻钟功夫。当林玄落在听雨亭外时，天色已完全暗下。
听雨亭建在一处悬崖边，亭外便是万丈深渊。此刻月上中天，银辉洒落，将亭子照得朦朦胧胧。亭中，一道白衣身影背对而立，正望着崖外云海。
“叶姑娘。”林玄步入亭中。
叶知秋转过身。她今日未戴面纱，月光下容颜清丽绝俗，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林兄来了。”她微微一笑，指了指石凳，“坐。”
两人相对而坐。叶知秋取出一个玉壶，两个茶杯，斟上清茶。茶香袅袅，却驱不散亭中的凝重气氛。
“幽月姑娘的事，我很抱歉。”叶知秋率先开口，“若我当时在场，或许能阻止……”
林玄摇头：“与你无关。这是幽冥教蓄谋已久之事。”
叶知秋轻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兽皮地图，铺在石桌上：“这是幽冥教总坛‘九幽黄泉’的布局图。我花费不小代价才弄到手，但只能保证七成准确。”
林玄精神一振，凝神看去。
地图绘制得极为精细，标注了九幽黄泉内外三层防御，各条通道，以及重要建筑的分布。最中央处，画着一个祭坛图案，旁边标注着三个小字：轮回祭坛。
“幽月就被关在这里。”叶知秋指着祭坛，“轮回祭坛是幽冥教核心禁地，唯有教主和三大法王可入。据我探查，献祭仪式定在四十九日后的‘九幽交汇’之时，那是幽冥之力最强的时刻。”
四十九日……时间紧迫，但还有希望。
“另外，”叶知秋神色转为严肃，“关于幽月的身份，我查到一些线索。她可能……不是普通的幽冥圣女。”
林玄眼神一凝：“什么意思？”
“幽冥教历代圣女，都是从小培养的容器。但幽月不同。”叶知秋压低了声音，“我翻阅天机阁上古秘录，发现一条记载：三千年前，九幽魔帝麾下曾有‘轮回冥妃’，执掌轮回之道。魔帝陨落后，冥妃下落不明。而幽冥教教主……似乎在寻找‘冥妃转世’。”
林玄心中一震。
轮回冥妃……九幽魔帝麾下……
若幽月真是轮回冥妃转世，那她与自己的前世，岂不是早有渊源？难怪自己总觉得她似曾相识，难怪混沌青莲玉簪会对她产生共鸣！
“这只是推测。”叶知秋补充道，“但若猜测属实，幽冥教抓她就不只是为了献祭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想通过她，唤醒某种更可怕的存在，或者……打开通往‘轮回之地’的通道。”
林玄沉默片刻，问道：“叶姑娘为何告诉我这些？你毕竟是天机阁传人。”
叶知秋苦笑道：“天机阁内部，如今已分两派。以我师尊为首的‘观星派’，认为你是应劫而生的‘变数’，虽会引发动荡，却也可能是破局关键。而以玄玑长老为首的‘镇魔派’，则认定你是‘灾星’，必须铲除。”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坚定：“我选择相信师尊，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林玄，你身上有混沌之道，那是连天机都难以窥探的变数。或许……你真的能改变些什么。”
林玄深深看了她一眼，举杯：“多谢。”
叶知秋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还有一事。”她放下茶杯，神情凝重，“金乌族那边，金烈回去后添油加醋，说你抢了他们的混沌重宝。金乌族族长金昊阳已放出话来，三个月后，若你不交出宝物，便亲自来青玄盟要人。”
金昊阳，神通境后期，金乌族当代族长，成名百年的强者。
这又是一个坏消息。
但林玄眼中毫无惧色：“宝物是我凭本事所得，他们想要，尽管来取。”
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既如此，我便再送你一份礼物。”
她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载了一门身法《星移步》，虽只是残篇，但修至大成，可在短距离内如星辰挪移，对敌时大有裨益。你如今被限制在凌霄峰，正可静心修炼此法。”
林玄接过玉简，郑重收好：“叶姑娘恩情，林某铭记。”
“不必客气。”叶知秋起身，“时间不早，我该走了。记住，四十九日之期。你若决定救幽月，需早做准备。九幽黄泉……可不是那么容易闯的。”
说完，她身形渐渐淡去，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月色中。
林玄独自坐在亭中，望着崖外翻腾的云海，握紧了拳头。
四十九日。
他只有四十九日时间。
提升实力，闯九幽黄泉，救幽月。
这条路，注定艰难。
但，他必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