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将咖啡杯重重顿在桌面时,骨瓷杯沿与实木桌面碰撞的脆响在凌晨三点的刑警队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面前的显示器屏幕还亮着,那份由国际刑警组织转发的东欧警方协查回执正以刺眼的红色字体标注着“紧急”——距离博物馆失窃案已经过去整整四十九天,失窃的十五件明清官窑瓷器仍杳无音信,而这条来自布达佩斯的线索,或许是打破僵局的最后希望。
一、跨国申请的七十二小时
“国际合作不是发封邮件就能搞定的事。”局长将公安部的批复文件推到陈宇面前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被初秋的雨水打湿,“匈牙利警方虽然反馈积极,但涉及文物走私这种跨国犯罪,证据链必须经得起双重核查。”
陈宇的指尖在文件上划过“联合调查”四个字时,电脑里还存着三天前熬夜整理的卷宗。失窃的青花缠枝莲纹瓶是清代雍正年间的官窑珍品,博物馆的监控只拍到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在闭馆前的十分钟内破解了三重安保系统,而现场遗留的半个鞋印,经鉴定来自意大利某品牌的手工皮鞋——这种售价超过五千欧元的奢侈品,在国内流通的数量不超过三位数。
“鞋印的磨损程度显示使用者经常穿它行走在鹅卵石路面上。”痕检科的老周在电话里补充道,“鞋底缝隙里还残留着微量的火山灰成分,国内只有长白山和五大连池有类似地质,但成分比对不符。”
这两个细节最终成了跨国协查申请里的关键依据。陈宇在申请文件的附件里附上了鞋印三维建模图和火山灰成分光谱分析报告,当他点击发送键时,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午夜十二点。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里,他几乎是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度过的,手机屏幕每十分钟就会亮起一次,直到第三天清晨收到匈牙利国家警察局发来的加密邮件。
邮件附件里的照片让陈宇瞬间清醒:布达佩斯城堡区的鹅卵石路上,同样款式的皮鞋印清晰可见,而当地警方在一处废弃酒厂的仓库里,曾多次拍到可疑人员搬运木箱,仓库外的土壤样本检测显示,含有与鞋印中相同成分的火山灰——那是匈牙利黑维兹湖周边特有的地质产物。
二、布达佩斯的秘密仓库
“他们称自己为‘夜莺团伙’。”匈牙利警方联络官安德烈在视频会议里展示着监控截图,画面里的仓库位于多瑙河沿岸的老城区,十九世纪末的红砖建筑外爬满了常春藤,“我们监视这个团伙已经半年了,他们每月都会在月圆之夜通过多瑙河的支流运输货物。”
陈宇注意到截图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搬运木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弯腰时后腰露出的纹身图案与博物馆监控里的兜帽客高度吻合——那是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夜莺,左翼的羽毛数量恰好是十七根。
“这个团伙的核心成员不超过五人。”安德烈切换着幻灯片,布达佩斯的城市地图上被标注出七个红点,“但外围的运输网络遍布整个中东欧。我们上个月在塞尔维亚边境截获过一批油画,经鉴定来自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私人美术馆。”
当陈宇提出希望亲自前往匈牙利协助调查时,安德烈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是旅游旺季,城堡区每天有超过两万名游客,行动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他调出仓库的平面图,“这里原本是奥匈帝国时期的葡萄酒窖,地下有三层暗室,我们只掌握其中两层的结构。”
视频会议结束后,陈宇立刻订了飞往布达佩斯的机票。整理行囊时,他特意带上了那半个鞋印的硅胶模型,还有从文物专家那里借来的《清代官窑瓷器鉴定手册》。飞机穿越云层时,他翻看着安德烈发来的补充资料:夜莺团伙的首领名叫伊什特万,曾是布达佩斯艺术学院的修复师,五年前因走私文物被吊销执照,此后便销声匿迹。
“伊什特万对瓷器修复有偏执的狂热。”资料里写道,“他曾在采访中说,完美的修复能让破碎的灵魂重新歌唱。”
三、多瑙河畔的追踪
抵达布达佩斯的第二天清晨,陈宇跟着安德烈穿过城堡区的石板路。秋雨刚过,路面的水洼里倒映着马加什教堂的尖顶,安德烈指着不远处的仓库说:“昨晚有辆白色货车进去过,我们的无人机拍到他们搬运了六个木箱,尺寸与你们失窃的瓷器箱吻合。”
仓库的铁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链,但锁孔周围有新鲜的划痕。陈宇蹲下身观察时,发现门轴处残留着一丝青花瓷的粉末,他用证物袋小心收集起来:“这是典型的景德镇高岭土成分,清代官窑只用这种矿土。”
他们在仓库对面的咖啡馆里架设了监视设备。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仓库门口偶尔有穿着工装的人进出,安德烈说那些都是团伙雇来的临时工,真正的核心成员很少露面。直到下午三点,一个戴着宽檐帽的男人出现在仓库门口,他弯腰点燃香烟时,后腰的夜莺纹身在阳光下闪过——正是监控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米尔科,伊什特万的副手。”安德烈低声说,“塞尔维亚人,曾在贝尔格莱德的博物馆当过保安。”
陈宇注意到米尔科的皮鞋沾着潮湿的泥土,鞋跟处有个微小的缺口,与博物馆现场遗留的鞋印完全吻合。他立刻用相机拍下这一幕,放大照片后发现鞋底的纹路里嵌着几根深色纤维,像是某种名贵木材的碎屑。
“多瑙河上的货船今晚有异动。”傍晚时分,负责监控河道的警员发来消息,“编号为‘蓝色鸢尾花’的货轮比预定时间提前两小时启航,船头的舱位是空的,明显在等什么。”
陈宇和安德烈立刻驱车赶往码头。夜色中的多瑙河泛着粼粼波光,货轮的甲板上站着几个黑影,正在用起重机吊装木箱。当第一个木箱被吊上船时,陈宇清楚地看到箱身侧面贴着的标签——那是他在博物馆失窃清单上见过无数次的编号:YG-073,对应的正是那只雍正青花缠枝莲纹瓶。
四、雨夜突袭
“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一点。”临时指挥部里,匈牙利警方的总指挥官在地图上圈出货轮的航线,“我们会在货轮进入国际水域前拦截,同时突袭仓库和码头两处目标。”
陈宇负责带队突袭仓库。当特警队员用破拆工具打开铁门时,仓库里的人似乎早有准备,刺鼻的烟雾从里间弥漫出来,触发了消防警报。陈宇戴着防毒面具冲进暗室,只见几个黑影正从地下通道逃跑,地上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文物——其中就有那只失踪近五十天的青花缠枝莲纹瓶,瓶身被泡沫棉仔细包裹着,瓶口的裂痕处还能看到新鲜的修复痕迹。
“这边有暗门!”一名特警队员喊道。陈宇跟着他穿过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工作室,墙上挂满了文物修复工具,桌子上摆着半完成的瓷盘,颜料的颜色与失窃瓷器的釉色如出一辙。
角落里的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一份详细的运输清单,目的地包括纽约、东京和迪拜。陈宇快速拷贝文件时,发现回收站里有张被删除的照片:伊什特万站在一堆瓷器前微笑,背景是布达佩斯艺术学院的校徽,照片的拍摄日期正是博物馆失窃案发生的三天前。
此时,码头传来消息,货轮已被成功拦截,船上的六个木箱全部起获,除了三件清代瓷器,还有五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米尔科和三名团伙成员被当场抓获,但伊什特万却不见踪影。
“他一定还有别的逃跑路线。”陈宇看着地图上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突然想起工作室里的木材碎屑,“那种木材是黑檀,只有城堡区的老家具店才卖。”
他们立刻赶往那家位于马加什教堂附近的家具店,店主说一小时前确实有个戴宽檐帽的男人买了一把木工锯,还问过如何拆解老式衣柜的暗格。陈宇注意到店里的地板有刚被撬动过的痕迹,掀开木板后,果然发现了通往城外的密道。
密道尽头的出口正对着多瑙河的支流,一艘摩托艇的引擎还在发烫。陈宇跳上巡逻艇追出去时,雨又下了起来,夜色中的水面泛起涟漪。当他终于追上那艘摩托艇时,看到伊什特万正将一个金属盒扔进河里,陈宇纵身跃过去将他按住,却发现那只是个空盒子。
“文物已经安全了。”伊什特万被戴上手铐时,突然笑了起来,“你们以为截获的是全部?真正的珍品早就离开了匈牙利。”
五、未尽的线索
审讯室里,伊什特万对盗窃和走私的罪行供认不讳,但关于“真正的珍品”却始终不肯多说。陈宇在他的工作室里找到一本日记,其中一页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加密的坐标。
“这是特兰西瓦尼亚的古老图腾。”安德烈请来的民俗学专家说,“符号对应的位置在罗马尼亚的布拉索夫城堡,那里有个中世纪的藏宝洞。”
陈宇看着日记里那句被反复圈画的话:“月圆之夜,夜莺会衔来最珍贵的羽毛。”他突然想起截获的货轮启航时间正是满月,而布拉索夫的下一个满月就在三天后。
“看来我们的旅程还没结束。”陈宇合上日记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多瑙河上的货轮正缓缓驶回码头,朝阳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拿起手机给国内的同事发消息:“准备好接收文物,另外,帮我查一下罗马尼亚布拉索夫城堡的所有资料,尤其是关于藏宝洞的传说。”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看到了局长发来的回复:“注意安全,等你带着所有真相回来。”陈宇将手机揣进怀里,转身走向机场——那里有飞往布加勒斯特的航班,而在遥远的特兰西瓦尼亚山区,或许还有更多等待被揭开的秘密。
仓库里的文物正在被逐一登记,那只青花缠枝莲纹瓶被小心翼翼地放进特制的运输箱,陈宇最后看了一眼它修复过的瓶口,突然明白伊什特万日记里的那句话:有些破碎的东西,即使修复得再完美,裂痕也永远存在——就像这些跨越国界的犯罪痕迹,无论隐藏得多深,终究会被正义的光芒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