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感受到怀中女孩的情绪渐渐从崩溃的边缘被拉回,身体不再剧烈颤抖,只是还依偎着他,无声地汲取着温暖和安定。
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知道此刻不能让她继续沉浸在那片恐惧的想象里。
他需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哪怕只是暂时的。
于是,他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微微侧过头,用一种比刚才轻松了些许、带着点自然关切的语气说:“还没吃饭吧,挽挽?”
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道,声音里带着温和:“我饿了。走,先陪我吃点东西。”
这句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他们只是在某个寻常夜晚,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准备一起去吃个宵夜。
它成功地将江挽挽从“失联父亲”的焦虑漩涡中,短暂地拉回到“需要吃饭”的日常现实里。
江挽挽怔了一下,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眼神还有些迷茫,但确实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她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胃早已空空如也,身体也感到了疲惫和寒冷。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任由慕容瑾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身,朝着机场外灯火通明、有餐厅营业的区域走去。
慕容瑾一边走,一边用平稳的语调继续安抚她,也像是在安排接下来的步骤:“先去外面吃点东西,暖和一下。然后,我再打几个电话问问最新情况。”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放得更缓,“别担心,一切有我。”
这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江挽挽靠在他身侧,被他半护在怀中,感受着他步伐的稳健和话语里的力量,那颗一直悬在半空、惊惶不安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歇息的角落。
两人走进一家通宵营业的简餐厅。暖黄的灯光和食物散发的热气,稍稍驱散了深夜机场的清冷和心头的寒意。
慕容瑾点了两碗热汤面,将其中一碗推到江挽挽面前。
他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看着她拿起筷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开始吃,虽然动作还有些迟缓,但总归是开始进食了,他才略微放下心来。
“你先吃着,我出去打个电话。”他温声交代了一句,起身走到餐厅门外相对安静些的角落。
他首先拨通了江慕晴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江慕晴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慕容瑾立刻告诉她:“我已经在京市机场找到挽挽了,她现在和我在一起,情绪稳定了些,正在吃东西。你们放心。”
江慕晴在那头明显松了一口气。
原来,江家人看到新闻后也是心急如焚,他们先是将消息瞒着年事已高的江老爷子,安抚他睡下后,江慕晴和小叔小婶三人紧急商议,最终决定联系慕容瑾,希望他能动用关系帮忙打听江安笙的具体情况。
就在慕容瑾登机前,江慕晴的电话打了进来,那时江家人才知道江挽挽已经独自跑来了京市。
简单沟通后,慕容瑾挂断了江慕晴的电话,紧接着又拨给了自己的父亲慕容仲平。
慕容仲平常年在京市担任要职,其掌握的信息渠道和人脉网络,远比慕容瑾在洛城所能触及的更直接、更能直达上层。
电话很快被接起,没等慕容瑾开口,慕容仲平沉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
慕容瑾心头一紧,屏息凝听。
“最新消息,”慕容仲平的语调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确定,“所有失联人员都已经成功找到,并安全登上了回国的专机。预计……大概还有八个小时,就能抵达京市。”
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随着这句话,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慕容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懈下来。
挂断父亲的电话,他并没有立刻返回餐厅。
他站在玻璃门外,目光穿过氤氲的雾气,落在里面的江挽挽身上。
她依旧坐在原处,低着头,很慢但很认真地吃着那碗面,偶尔抬起手背抹一下眼角。
他看着她,确认她状态尚可,没有崩溃,也没有胡乱跑开,这才转身,准备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慕容瑾走回餐桌,在江挽挽对面坐下。
江挽挽一见他回来,立刻站了起头,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希冀,声音还带着哽咽:“慕容厅长,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没事了,挽挽。先坐。”
慕容瑾看着她,脸上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浅笑,声音沉稳有力,“好消息。你爸爸,还有所有失联的同事,都已经安全登上了回国的专机。预计还有八个小时,就能抵达京市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温声补充道:“现在快凌晨三点了。把饭吃完,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很快,你就能见到爸爸了。”
江挽挽听完,先是愣了几秒,仿佛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好消息。
随即,积蓄了整晚的恐惧、担忧、无助和此刻汹涌而上的狂喜、庆幸,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哇——”地一声,她毫无预兆地又哭了出来,这一次是彻底的释放。
嘴里还含着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面条,混着滚烫的眼泪和失控流下的鼻涕,一起狼狈地掉了出来。
慕容瑾见状,立刻起身,快步绕过桌子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好了好了,不哭了,挽挽,”他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住,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吓坏了吧?没事了,江叔叔平安就好。”
他一边低声哄着,一边抽了纸巾,小心地帮她擦拭脸上狼藉的泪水和食物残渣。
江挽挽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鼻子,情绪依旧汹涌,却不再抗拒他的靠近。
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依赖地靠着他,抽抽噎噎间,含糊却清晰地吐出一句:“谢谢您……慕容厅长……”
慕容瑾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侧过头,看着她泪湿的眼眸,带着哄劝,轻声反问:“还叫慕容厅长?”
江挽挽在他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茫然地、小声地问:“那叫什么?”
慕容瑾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停顿了片刻。然后,他用一种更温柔、更确定的语调,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