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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破晓的光芒十分刺眼。
不知为何宿舍的投影模式擅自更改,在设定好的闹钟作响前变为日间模式,Guard只能不情不愿从睡梦中醒来。
刷牙,洗脸,穿好制服。
不过……这个点醒来,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机会难得,他索性任由睡意控制身体,在舰内乱晃。
然后在甲板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博士总是不用睡觉的。
明明昨晚吃夜宵时,还看见他用嘴巴泡面来着。
“哦,博士,怎么一大早就站在甲板上发呆?是研究有什么突破了吗?”
“……太言重了,谈不上研究,只是些偶尔的灵光乍现。”
“噗嗤,抱歉……又来了,这么古典的说法。”
捕捉到站在甲板护栏前,凝望日出发呆的熟悉身影,Guard几乎没有思考便大步上前站在他身旁。
两人亲昵交谈,虽然尽是些琐事,却引来笑声不断。
“怎么,是需要我们成为实验对象的灵感吗?事先声明,虽然我很敬爱博士您,但我还是会祈祷别发生那种令人心脏停拍的‘惊喜’。这几天,生日会过后,霜星那孩子到处拿着您发明的糖果祸祸我们呢。”
听见Guard双手插兜毫不留情的吐槽,博士只是耸耸肩表示,“用不着那么警戒,反正只要还有一口气,凯尔希都会救下你们的。”
“是这样吗?”
“凯尔希”?是没有听过的名字,新来的医疗干员吗?上次的抑制剂,不是以您的血液为基础研发出来的吗?明明大家都这么说——
不对。
明明和博士聊得热络不已,这句突兀的回应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温馨的泡沫。Guard下意识地便将这份诡异感从脑海中剔除。
说到底,他还想多和这位天才指挥官,源石病学者交流,看着博士面罩下的脸露出腼腆的笑容,会让他觉得体表源石结晶也暖暖的。
——Guard和博士走在前往罗德岛距离甲板最近食堂的路线上。
在看过美丽的朝阳后,理所当然要享受早餐。虽然开水泡面确实方便,但好好吃饭才是正道。
斜眼不断与博士说着普通干员间琐事的Guard,一边在舰桥沐浴着清晨白金色的阳光中缓步前行。
“呜哇!发现博士!居然一大早就抓到了!”
“博士~!我床头多了十个闹钟~!真是过分的恶作剧~不过在舰桥内遇上博士您了~嘿嘿”
“哟,博士,早。你有看见我的患者吗?真奇怪,我明明只是让他等着消毒来着,一转头人都跑没影了。”
明明是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两人却在舰桥上不知被拦下了多少次。
当然,严格来说,被拦住的只有博士而已。
光是并肩在舰桥里行走,Guard就深刻体会到了自己与博士之间那决定性的差异,以及那难以逾越的鸿沟。
岛上认识Guard的人不能说很多,而是几乎没有。
像他这样数值普通角色,个性也算不上开朗,社交圈被理所当然限定在了相当小的范围。这一点在加入AcE队长的小队,作为队伍后卫后更是日益严重。
所以——
“话说回来,博士您居然一眼就认出我,还同我一起看了日出,现在还一起到食堂吃早饭,感觉像做梦一样。”Guard喝了一口罗宋汤,说。
“这个嘛……其实,不是我自夸,因为指挥需要,我记得岛上每个人的名字。”
“好厉害。”
“没什么——毕竟已经演习过很多次了。”
博士压低声音如此低喃,Guard频频点头。
“是这样。”
“是吗?哈哈……完全不问我怎么做到的吗?很有Guard的特色呢。”
“嗯嗯,还好。”
Guard的回答很含糊,听到他这么说的博士面罩下的脸似乎有一瞬僵硬,不过紧接着便被快速隐藏起来。
不对。
心里那个声音再度作响——
“话说回来……一直待在这里没关系吗?虽然不是针对你,但因为‘我’太过担心霜星,导致爆发波及范围还是挺广的……”博士话锋一转,歪了歪头,笑得像是个恶作剧的小孩:“我说~你也应该醒来了吧?”
“我?我早就起床了吧——呃?!”
“——!”
不对。
到底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劲。无法解释的邂逅,无法言说的诡异,让Guard的心脏剧烈跳动。
接着造访的,是自两年前博士重伤陷入沉睡后,便一直萦绕在心头,像是要刺穿灵魂的尖锐痛楚。
痛!痛到Guard几乎想抱住头颅蜷缩起来!
——但是痛楚并没有消失。
心跳快得要命,血液流动声大到耳朵都听得见。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涌上来的呕吐感,让空荡荡的胃部强烈不适。
“头儿!头儿!为什么?求你!撤退吧!”
“抱歉,至少要……让阿米娅和博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充满慈爱和关怀的嗓音,仿佛要融化绷紧的心灵。即便被烈火融化了四肢,却还在拼死战斗的队长,那坚持作战的样子,深深烙印在Guard的眼睛中。
场景不断变换,有属于自己却又没有经历过的画面涌入脑海。
“……刚刚有位战士,孤身对抗,萨卡兹佣兵。意外,这位罗德岛人,也是个萨卡兹。”爱国者这样说。
整合运动,为什么偏偏是整合运动?
“——Scout先生……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废物,究竟哪里值得你这样做!”Guard哭泣。
呼吸停滞。喉咙发烫。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积蓄。
“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是希望有谁,哪怕是……帮我惦记下这件事……”
手指颤抖。双脚无力。肺部痉挛,灵魂开始大喊。
“我想让博士,重新开始生活。”
发抖的手掩面,紧缩的喉咙忍住哽咽,瞳孔开始低落涌上的热意。
“——为什么要救我?我们……不是敌人……么?”
“看到拼到最后一口气的同胞,搭把手根本不需要理由。”
在梦境中回忆起了过去,也观测了未来的可能性,Guard终于找到他的答案。
那个答案,也许就存在于此刻。
抬起头,用袖子拭去泪水,像是要甩开迷茫一般,Guard用力握紧拳头。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