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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失去了刻度。
我被困在这间狭小的囚室里,像个拙劣冒险游戏里卡在场景边缘的角色,徒劳地四处张望,却连一个可交互的像素点都找不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纠察队将我作为“稀有商品”,卖给了某位贵族名下的研究院——虽然是人口买卖——在乌萨斯就像早餐喝瘤奶吃列巴一样自然。至少这意味着我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只需要等待,像个被绑架的公主……呃,或许是被绑架的珍贵史前文物更贴切些,静静等待我的“骑士”们前来救援。
但理智上的认知,丝毫无法缓解等待带来的焦灼。
就算知道塔露拉和阿丽娜一定会来救我,单纯等待还是太折磨人了。
纯折磨。
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你放学后约好朋友一起打电动,结果左等右等却听不见敲门声。你守在屏幕前,从兴致勃勃等到心神不宁,脑海里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演各种小剧场:他是不是被家长扣押在作业的牢笼里了?还是路上不幸被泥头车创去了异世界?又或者更倒霉,因为好心扶起摔倒老人,此刻正陷入伦理与法律的漩涡无法脱身……无论哪种情况,最后你都只能趴在窗口,看着天色缓缓暗下去。
“唔……”
如果是最后一种情况,我宁愿她们干脆点选择被泥头车创走。
囚室被施加了隔音与能量屏蔽法术,死寂与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随着时间流逝,现实感逐渐抽离,仿佛我又躺回了那具冰冷的“黑棺”里。
算上这次,我已经是第二次穿越到泰拉了。
回顾在切尔诺伯格那短暂的半年,如今想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在那里,感染者们能吃饱穿暖,不必担心被随意抓去矿场充当消耗品;孩子们可以接受教育,未来能在后勤与战斗序列间自由选择……这些事若说给现在的塔露拉和阿丽娜听,就算是始作俑者塔露拉,也会叹着气承认自己把我脑子打坏了。
“看来是摔得不轻。”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但连续两次都精准“空投”到与她们相关的时空节点,若还说这是巧合,恐怕连阿丽娜养的那头温顺的驮兽都不会信。
——塔露拉……
思绪触及这个名字的瞬间,被法术灼烧的幻痛再度苏醒。
我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的那个她。外表看似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但周身萦绕的源石技艺波动,乃至一言一行中透出的阴冷诡秘,都与我所熟识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特别是——
“博士”……
被她戏谑着这样称呼的我,众多不协调感纷纷划过心头,思绪紊乱。
这差异在旁人眼中或许微不足道,却让我能一眼断定:那不是我所知的塔露拉。
硬要说的话,反而是现在这个时期的她,更让我感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缠绕着。
这么说来,之前我借助梦境从塔露拉视角看到的回忆,很可能就是少女隐秘的过去,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可以确定的是,科西切凭依她的理想与信念,种下了恶毒的诅咒,以便在日后某天操控她,利用她去完成自己未竟的事业。
“没错了。”
——这或许就是塔露拉在龙门接触科西切后性情大变的根源!
事到如今,好像也不能再穿越到更前面去杀死科西切的样子。于是关键的问题便在于,要如何让少女从诅咒中脱离出来?
“……可恶……”
情报不够,简直是压倒性不足,我打从心底埋怨自己的无知。为什么没有多注意她一点,没有试图了解,没有认真倾听?
悔恨如荆棘缠绕心脏。
哀伤。心痛。
令人窒息的寂静哀痛中,思绪几乎要被那片来自“未来”的阴翳彻底吞噬时——
轰!!!
头顶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仿佛整个天空都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囚室那经过法术强化的天花板应声破碎,碎石与木屑混合着冻结的泥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漆黑世界的中央,燃烧的火焰降临。
炽白的光焰驱散浓稠黑暗,刺痛了我久未见光的双眼。
在眼前喷发弥漫的满室尘埃中,看到了火红炙热的光辉。
火焰摇曳,朝前踏出一步。
少女逆光而立,周身缠绕着橙色的火焰,银白长发在气流中狂舞,如同宣战的旗帜。那双总是盛着复杂情绪的暗金色眼眸,此刻似乎扫清了迷茫,绽放出我从未见过的锐利光芒。
我的表情冻结了。所谓时间停止——是这种感觉吧。
“哟,久等了,”她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揶揄,却比往常更加清亮,“不会睡着了吧?”
“怎么可能——”我笑了。
多年以后,泰拉大地上留存着这样一段记录——
“在极光注视下,红与黑交织的少女,与藏在时间缝隙中的恶灵相遇
——改变了世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