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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矿场。
照明灯忽明忽灭,贴满通缉令和不合理作息时间表的灰墙下,一股寒意正缓缓攀爬,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不对劲……”
塔露拉握紧了剑柄,呵出的白气几乎要凝结成冰晶。
我抖了抖头顶的积雪,这份寒意让我想起了某个暴脾气的雪兔小姐。
“你还好吗?”塔露拉转过头,伸过来的手炙热滚烫。
“保持现状就好。”我制止了她试图升温的举动,快速扫视队伍——除了我,其他人都对这股寒意适应良好。
不愧是新人类。
果然人类灭绝是有原因的。
“继续前进吧。”
就在此刻,信号弹和照明弹忽然被打上天空,伴随着远处人们被恐惧驱使乱作一团的惨叫,我们逆着人流看见了冰寒地狱。
矿场中央,惨白的冰晶如荆棘般丛生蔓延,将整个行刑场变成了巨大的冰窟。四具乌萨斯士官的尸体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已被彻底冻结成僵硬的冰雕,脸上还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愕。
他们尸身各个部位正被快速生长的冰棱刺穿,因而歪曲扭八,极度可怖。
而在冰晶丛生的中心,一个白发卡特斯少女悬浮在半空中,全身散发出怒海狂涛般的气势。
“喝!”
她的身体被凛冽的寒气包裹,源石结晶在她苍白的肌肤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无数冰晶拔地而起,像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奔涌绽放。
“怪物!是怪物!”
“感染者发狂了!”
“都闭嘴!”监工队长的怒吼打破了凝冻的寂静,与其发号施令,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要慌乱!全体都有!拿出武器来!”
更多士兵从营房涌出,枪口齐刷刷对准那个瘦弱的身影。
“快!打死她!”
争先恐后的枪声中,更强烈的寒流突然爆发。空气中的水分瞬间凝结成冰棱,如箭雨般四射。大地在咔咔作响中覆上厚冰,连矿场的铁质支架都开始扭曲变形。
“咳咳!”法术范围内,有更多人呼吸迟滞起来,汲取氧气在这种极端低温下变得无比困难。
几乎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保护感染者!”塔露拉高喊拔剑,一个奋力起身,炽热的烈焰在剑身流转,为我们劈开一条穿过冰原的道路。
我紧随其后,看到那些躲在角落里矿场的奴隶——竟是一群尚未成年的孩子们。
他们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正紧紧抱在一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们是谁?”为首的孩子问,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视线里越来越多的尸体,可眼神中恐惧和无助出卖了他。
塔露拉一言不发,脱掉外套,将只穿着单衣的孩子们尽可能拥进怀中。
感受到温暖和善意,缩着尾巴的许多人从矿洞中探出头,警戒地看着四周,来到塔露拉身边。
“该死的,还是晚了一步。”队伍里的战士一拳敲打在矿石上,眼中满是愤恨。
按照乌萨斯的政令,监工们会先处决成年感染者,再解决这些孩子,最后炸毁矿场来掩盖罪行。
——这里没有成年人,证明处刑已经来到最后阶段。
“我们不是坏人,是游击队,是来帮助大家的。”
塔露拉俯下身,一手按住其中一个孩子的小脑袋,一手轻轻与阿丽娜击掌。
“啪”的一声,一簇火焰被点燃,漆黑的矿洞中重新填满光。
最先开口的孩子先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片刻后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央求:“求求你,会法术的龙姐姐,救救大姐!大姐她没有做错事,她只是想要活下去!”
“我尽力。”塔露拉苦笑。
只一会功夫,外面风雪更盛了。
被轰隆作响的暴风雪迎面殴打,光是站着就很费劲,这还是托小火龙的福。
“牛逼。”
要我说,第一次爆发源石技艺就有如此威力,真要算起来谁救谁还说不一定。
在少女制造的屠戮场上,监工们的子弹尚未靠近便纷纷冻结坠落。空气中源石结晶密度呈指数级增长,暴风雪让周遭一切都模糊不清——这场失控的法术眼看就要演变成区域性天灾。
“怎么办?”塔露拉看向我。
“你能带我到中心去吗?”现在的我,光是开口说话都觉得困难。
塔露拉愣了一下,眼神莫名焦躁彷徨起来。
她问:“不能我一个人去吗?”
“你无法完全凭借战斗本能避开能量节点。就算能做到,抑制剂在极寒中也会失效。我们一起抵达中心,立即配制并注射抑制剂,这是最优解。”我假装淡定说。
塔露拉深呼吸,与阿丽娜互看了一眼。
没有多言,她已经调整好情绪,牵起我的手。
“我相信你。”她小声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