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整段垮掉。
在我说出那句烂话之后，场面已经不是单纯用冷场二字可以形容。
塔露拉黑着脸瞥了我一眼，眼神恨不得当场把我塞进地缝里。
出乎意料，原本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竟随着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悄然消散了几分。
博卓卡斯替——巅峰版正冷冷地看着我们，庞大的身躯向一侧让开，他宽厚的身形遮蔽住他身后的部队。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已经清扫好战场，并将被霜星源石技艺杀死的人并排放置在一起。
我倒吸一口冷气。并非畏惧死亡，而是这些尸体的状态太过诡异——被冻结的躯体如同风化的雕塑，正在缓慢融化、坍塌，四周渗出暗红的血水。能造成这种结果，说明他们的皮肤、骨骼乃至内脏，都在遭受攻击的瞬间被彻底冻结。
“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孩子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加以引导，必将引发灾难。”博卓卡斯替转过身来，盯着我，眼底仿佛流淌着火光。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又直视了战争本身。
“虽然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手段让她平静下来，但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个孩子？”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等等……标志性的巨盾、破旧的乌萨斯军备和传闻中高大的萨卡兹们……你是博卓卡斯替？那个冻原传奇？”
关心则乱。
此刻塔露拉才终于反应过来，指认出来人的身份。
我略感欣慰点点头。
吾家有女初养成。
“我们没有恶意——好、好吧——”博卓卡斯替深邃目光注视下，塔露拉僵硬地改口，态度也端庄了许多：“我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乌萨斯军备……总之，我为此道歉。”
话虽如此，但少女完全没有低头的意思。现在的她比未来的她少了几分稳重，却更显坦率和锐气：“我会带着这些孩子们一起走，团结这片冻原……不，团结整片大地的感染者。”
“我的朋友，把这种行为称为‘整合’，所以我们自称‘整合运动’，围绕同一个信念，抗议乌萨斯现在这种对感染者的残酷统治。”
博卓卡斯替沉默着。
塔露拉的声音愈发坚定，继续说下去。
“乌萨斯并非铁板一块，这是我们的机会。整合运动要做的就是传递信念，告诉感染者们‘你们并不孤单’。”
“你口中的朋友，也包括一直躲在你身后的家伙吗？”老爷子把目光投向我，“你是谁？”
“……大学生。整合运动的大学生。”
“缺少经历的年轻人容易被言语煽动。但又是什么，支撑你如此坚信不疑？”
他用我从未听过的言辞拷问我的灵魂。
那种刻入灵魂的威压再次从四肢末端传来，被那双在盔甲深处的猩红双眼凝视时，我感觉是被某种东西从天空俯瞰。
死寂。
一切都在巨大的压力前远去了。
塔露拉张嘴想替我说些什么，但我直接伸手阻止她：“未来。”
“——未来?”
“感染者应该有未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我相信泰拉。相信人们总能够赢得自己的未来。”
“未来。”博卓卡斯替停顿了至少五秒钟，像是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大学生。”
“你们的队伍不仅有感染者，还接纳了普通人。你们走了很久？”他问。
“很久。”
“附近几处感染者纠察队通讯都断绝了，你破解了他们的巫术密码？”
“不算太难，断绝他们的通信能够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赢得时间。”
“你确信我不会杀死一个身份不明有着极大威胁的战略家？”
“我确信。”我抬起头，直视那双猩红的眼睛。
在我们谈话时，我怀中的霜星已经醒了，正瞪着大而空灵的眼睛听我们的讲话。塔露拉注意到这点，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小霜星乖巧地点点头。
这场谈话更像是我单方面的告白：
“我很清楚您的故事，知晓您是冻原感染者团结的象征，您致力于帮助感染者，迄今为止积累了很高的声望。”我轻声说，“但这个象征没有办法传递到下一代手里。”
博卓卡斯替不置可否。
“我们整合运动，想要给那些感染者一个家。一个可以不被纠察队骚扰，不被集团军随意包围的地方。我们会团结在这面旗帜下，直到改变乌萨斯，乃至这片大地。”
“你想要我加入你们？”他问。
我笑了，“您难道不想加入我们？”前所未有的信心爆棚。
听了我的话，头顶的巨人直直地看着我，像是在想事又像是在想事。
在他身后，整个游击队在看着他，说看着不合适，更像行一个漫长的注目礼。
沉默。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再度开口：“已经够了。”
博卓卡斯替转身欲走。塔露拉还想再努力一下，却被我用眼神制止。
“还会再见的。”
我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头子——如果有那么容易，他就不是我认识的博卓卡斯替。
偏偏，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刚刚苏醒的霜星跑了出来，从后面拉扯住老爷子的大衣，大声来了句：“爸爸！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