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虚无深渊里,黑暗是唯一的底色,死寂得能听见真灵搏动的回响。没人能说清过了多久,相柳那团混沌色的真灵之光,早已不是风中残烛——它凝成一颗旋转的混沌星璇,稳稳吞吐着周围的虚无能量,中心那点真灵核心,亮得像沉埋亿万年终于苏醒的星核。
他不再是被动抵御侵蚀的残魂。
领悟了寂灭与新生的轮转之道后,他开始以真灵为笔,在“虚无”这张白纸上刻划自己的道痕。每一次意念延伸,都像在万丈悬崖上踩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被虚无同化。可那根与望舒相连的灵魂纽带,始终是最稳的坐标,牵着他在黑暗里不偏航。
他分出一缕极细的心神,顺着纽带往外探。这一次,不是简单的传力或感应,是想“看见”她眼中的世界。很快,破碎的画面、滚烫的情绪顺着纽带涌来——冰冷的城墙、刺鼻的血腥、将士们嘶哑的呐喊,还有望舒强撑镇定的指令声,她体内灵力枯竭的虚浮感,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真灵。
焦灼与愤怒在心底炸开,像岩浆冲破岩层。
他的人在深渊,可他的臣民在流血,他的土地在被践踏,他最想护的人,正在独扛如山危局!这股情绪烈得惊人,瞬间点燃了混沌星璇——星璇转速暴涨,不再是温和吞吐,而是霸道地攫取周围的虚无能量,以自身“存在意志”为印,强行给这“终极寂灭”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吼——!”
真灵深处,辰荣战魂在怒号,寂灭战神的烙印在发烫,还有对望舒的牵挂,三者拧成一股绳,推着他破而后立!混沌光晕猛地膨胀,核心处的真灵开始重塑——模糊的人形轮廓渐渐清晰,眉目、轮廓,正是相柳的模样。
以虚无为熔炉,以寂灭为薪柴,重铸真身,再凝战魂!
这是向死而生的破茧,是独属于他的涅盘。
辰辉谷的战局,早已惨烈到极致。
轩辕大军像疯了似的猛攻,幽冥长老驱动着黑沉沉的尸傀与鬼兽,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密不透风的黑影几乎要将城墙压垮。护谷大阵的光芒黯淡如残烛,多处阵基被撞碎,裂缝像蛛网般蔓延。
石坚的巨斧卷了刃,左臂以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却仍用右臂死死攥着斧柄,每劈一下都带起一串血珠;敖擎化的妖龙身上鳞片掉了大半,龙血顺着脊背往下淌,龙吟声嘶哑得像破锣,却依旧盘旋在城头,用身体挡着邪术攻击;木黎脸色蜡黄,嘴角的血擦了又渗,领着最后几名阵法师往阵眼灌灵气,有人撑不住倒下,立刻就有人顶上去,没人后退半步。
望舒站在城楼缺口处,建木生机已快耗干。她不再用大范围治疗,而是将仅剩的力量凝成“生机之刃”,精准点杀冲上来的幽冥法师和轩辕将领。她的脸白得透明,眼尾却泛红,每一个动作都简洁狠厉,像在刀尖上跳舞。
“东侧阵眼快撑不住了!”浑身是血的将领踉跄着跑来。
“让后备队顶上去!”望舒一剑斩飞扑来的鬼卒,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用身体堵也要堵住!木黎前辈,收缩阵法,集中能量护核心区!”
话音刚落,一股阴寒到刺骨的气息从敌军后方升起!
三名幽冥长老呈品字形飞过来,骨杖挥舞间,灰黑色的邪能凝聚成一颗巨大的鬼首,尖啸着撞向大阵最薄弱的地方——那是“幽冥蚀魂咒”,专蚀神魂、破灵光,是阵法的克星!
木黎骇然大呼:“快挡!这咒能毁了整个大阵!”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鬼首越来越近,阵光已经开始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崩碎——
“嗡——!”
一股横跨天地的威压骤然压落!
不是简单的力量压制,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道”之威严。时间仿佛凝固了,喊杀声、风声、法术爆鸣,全在这一刻停住。战场上的生灵,无论敌我,都浑身发抖,灵魂深处涌起本能的恐惧。
三名幽冥长老首当其冲,邪咒瞬间反噬,齐齐喷出血雾,惊恐地望向北方——那是极北深渊的方向!
死寂中,唯有望舒心口猛地发烫。
那不是痛苦,是灵魂共鸣的悸动!一股精纯浩瀚的力量顺着灵魂纽带涌来,暖得像相柳曾握过她的手,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锋芒,瞬间填满了她枯竭的经脉,滋养着她的神魂。
她不用想,凭着心有灵犀,将这股力量与自己最后的意志,尽数注入掌心的建木种子!
种子爆发出璀璨的绿光,不再是温和的生机,而是带着涤荡一切邪祟的威严!望舒清叱一声,绿光化作横贯长天的光练,后发先至,狠狠抽在灰黑鬼首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鬼首像冰雪遇烈日,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消融成青烟。
全场死寂。
轩辕士兵僵在原地,幽冥长老脸色惨白,石坚、敖擎等人也忘了厮杀,怔怔望着望舒。
望舒拄着剑喘息,抬头望向北方夜空,眼底蓄满的泪水终于滑落,却带着滚烫的希冀。她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相柳……是你回来了吗?”
极北深渊中,混沌凝聚的人形缓缓睁开双眼。
左眼是归墟般的深邃,藏着寂灭万物的力量;右眼是建木般的清澈,流淌着滋养新生的暖意。双眼开阖间,虚空震颤,法则轻鸣。
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唤,感受到了战场的余波,更感受到了体内那股掌控天地的新生力量。
破茧已成,新辰将升。
属于他的归来,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