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根据宁芙们的指引,穿过一片片绿荫浓密的树林,经过生机勃勃的草丛,踏过姹紫嫣红的花海,越过川流不息的河流,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这就是……由十二提坦创造的黄金人类的居所吗?”
赫斯提亚轻声低语,金色的眼眸中映出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
脚下的黄金原野,土地不是贫瘠的泥土,而是仿佛凝固的琥珀,拒绝了所有荒芜与枯竭的词汇。
这里的空气,如浸透金液的薄纱,永恒维持着珍珠母般微光,没有灼目的烈日正午,亦无暗影悄然滋生。
每一缕风都携带着熟透果实的甜香,那是丰饶到极致的馨甜。
远处的田野,麦浪翻滚出黄金的稠密波纹,然而穗尖溅起的,却不是谷物的颜色,而是紫罗兰色的光晕,如梦似幻。
赫斯提亚玉足经过葡萄藤蔓缠绕之处,发现它的枝叶透出孔雀石般的碧蓝,而悬垂的果实是熔融琥珀的色泽,汁液流淌时仿佛熔金在滑动。
“这些是……”
赫斯提亚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与明悟,她继续向前,想要看清楚,十二提坦到底是怎样的方式亵渎了世界的秩序。
当她走到中段,注意到两侧的橡树枝干本能地涌出蜜露。
然后,那些枝条便如柳条般柔软俯身,将银亮的液滴精准地坠入树下酣眠的黄金人类的唇间。
甚至,有些黄金人类指尖将触未触枝头,无花果便自动绽开裂口,露出玫瑰色的果肉,如迎合情人亲吻的嘴唇。
“这……这……”多米提克斯惊得语无伦次,眼前的景象哪里是自然,分明是对自然的扭曲与谄媚。
赫斯提亚行至一处溪边,只见溪水升腾为花香的薄雾,岩石缝隙渗出的,竟是奶与蜜的混合物。
一位黄金人类赤足踩踏硬土,脚下立刻翻涌出天鹅绒般的苔藓。
这每一处细节,都在向赫斯提亚展示着违反物质法则的丰饶。
“为了吞噬德墨忒尔,克洛诺斯竟让植物自发生长……这是对秩序的公然践踏!”
赫斯提亚的声音冷如冰霜,金眸划过一丝明悟,“这就是他未被反噬的原因?不,绝不止于此。”
她来到溪流边,发现其不仅映照倒影,更在涟漪间拓印出一个镜像世界。
当黄金人类俯身欲饮,水下的另一个他竟同步拈起岸上的花朵。
赫斯提亚感应到这股空间灵韵,震惊不已。
克洛诺斯为了目的,竟敢如此篡改法则,其疯狂程度令她难以理解。
忽然间联想到母亲必然会帮助克洛诺斯时,多米提克斯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失声尖叫:“吾主!你看我们离开的森林!”
赫斯提亚转过身,眼中倒映出他们来时经过的森林,初春的嫩绿与深秋的流金竟同时呈现。
新萌的芽苞与熟透的浆果并存于同一枝条,这是时间在此坍缩成永恒的丰收瞬间,是克洛诺斯对自然法则最赤裸的践踏与扭曲。
“果然不出所料,十二提坦都选择了帮助克洛诺斯。
这里的秩序也混乱不堪,恐怕少不了她的帮助了。
那么到时候我就可以心安理得了。”赫斯提亚内心深处原本的一丝纠结和愧疚,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不移的决心,她的眼神变得异常清澈而坚定。
多米提克斯故作镇定,看向赫斯提亚,不耻下问:“吾主,您要开始了吗?还是……”
“再等等,我们继续前往黄金人类的居住地。”赫斯提亚头也不回地回答。
她看似慢悠悠地行走,可实际上眨眼间,她就出现在远处,转眼间便消失了身影。
“吾主!等等我呀!哼唧唧!我的大小姐,别急着哭,吾主都丢下我们了!”
多米提克斯眼见赫斯提亚消失,心知肚明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这是她独有的赶路方式。
刚想追过去,却在这时感应到背上的阿芙洛狄忒醒了,并有种要哭的冲动,它立马通过神性去安慰。
阿芙洛狄忒眼波流转地环视四周,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迷茫。
她隐约察觉到这里不对劲,不符合美的概念,各种法则的交织让这里混乱不堪。
瞬间明白了什么,她那稚嫩的小手握紧,听了多米提克斯的话,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躺下去,两眼一闭,又一次睡过去。
见到阿芙洛狄忒如此听话,狸力心松了一口气,便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多米提克斯终于追上了赫斯提亚的身影,气喘吁吁地问:“吾主,终于追上您了!您怎么停在这里?”
“呵呵,克洛诺斯为了吞噬我,也做了相应的对策。你看这里。”赫斯提亚的声音冷得像冰,内心的怒火已经达到了极限。
克洛诺斯竟敢如此亵渎自己,篡改她所代表的家庭与秩序的本质。
多米提克斯也是第一次看见赫斯提亚如此愤怒,心中一紧,探头探脑地看。
眼前的画面令它更加错愕:常春藤夜间自动交织为吊床,而后在晨光中又退散为露珠;
睡莲在湖心聚合成浮岛,载着沉睡的黄金人类随星图漂移。
附近的悬崖伸展出石英平台承接黄金人类沉眠,通过他们安详的睡脸,就知道石面是随他们各自的体温泛暖。
岩层渗出薰衣草气息的暖雾,仿佛山峦在拥抱脆弱的肉身。
“吾主,消消气……”多米提克斯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赫斯提亚打断。
她此时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冷若冰霜:“缥缈的居所,人类被大地温柔包裹而非居住!”声音透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呵呵!好得很,做得真棒!甚至为了吞噬赫拉,直接让黄金人类只存在男性,并且让他们毫无繁殖的能力!”话音刚落,赫斯提亚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圣火的温暖从她掌心流逝,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
她体内的火焰在愤怒中剧烈跳动,仿佛要脱离她的掌控。
在她眼里,此刻的黄金人类不堪入目。
这是一种对她本质的侮辱和亵渎,她感受不到任何圣火的温暖,体会不到他们之间因家庭而产生的羁绊与联系。
他们直接越过了家庭,建立了一种新的形式,而这种形式,她早已理解并打算完善。
想到这里,赫斯提亚带着忐忑不安的多米提克斯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踏入这里,也永远不想再见到这些扭曲的黄金人类。
再次出现时,赫斯提亚已经来到了一处生机盎然的林海角落。
她努力压制体内的怒火,直到心平气和,才不禁松了一口气。
“多米提克斯,我要开始向世界意志宣告我的意志与领悟的法则,你带着阿芙洛狄忒躲远点,以防万一。”赫斯提亚面不改色地叮嘱。
“知道了!吾主,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芙洛狄忒,那些亵渎者不值得您在意。
反正您也不需要这些扭曲的创造物。”多米提克斯很有眼见,又理所当然地安慰着,然后直接躲藏起来。
赫斯提亚对多米提克斯的安慰感到温暖,忍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笑靥如花。
随后,她调整心态,优雅地站直挺胸,仰望看向天空,从容不迫地宣告:“世界意志,请聆听【家庭】的呼唤。”
话音刚落,周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但赫斯提亚隐隐约约地感应到,世界意志已经投下了目光,正聆听着她的声音。
“吾感悟到【家庭】缺少了某种意义上的法则,那便是秩序、公正和和平!”
话未说完,世界意志的声音在赫斯提亚脑海里响起:“理由?”
赫斯提亚明白这是关键时刻,如果能得到世界意志的认可。
那么她可以顺利地从忒弥斯那里拿走【律法】的另一面,也就是【社会律法】,并更有把握拿到另一个法则。
“吾的经历和所见到的黄金人类,由此感悟:
因家庭没有秩序,而无法约束我的父亲——克洛诺斯,任由父噬子,甚至再往前有子弑父的景象,这是家庭的绝望;
因家庭没有公正,而让孩子得到不公平的对待,也让夫妻之间产生不平等待遇,这是家庭的痛苦……”
话未落,赫斯提亚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幕悲惨的经历,微翘的眼角染上了红,眼中包含着泪水。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继续说:“因家庭没有和平,才会出现父与妻、父与子、妻与子之间争执不休和争斗,这是家庭的愤怒。”
当赫斯提亚说完这些,她擦拭眼泪,理直气壮地斥责:“忒弥斯作为正义与律法的化身,却只一味地追求自然律法和秩序。
这足以说明她不想接受律法的那一面,为此她几乎没有执行本该是她的职责!
如果她愿意接纳,那么她为何眼睁睁地看着克洛诺斯吞噬孩子,而无动于衷!
甚至,对于他们创造的黄金人类,她并没有多在意和教导他们道德伦理,还故意让自然秩序颠倒混乱!”
赫斯提亚没有等世界意志回应,她奋勇前进,打算将自己想说的一次性说完,随即,镇定自若地再次开口:
“通过黄金人类的形成的生活环境,吾间接明白了家庭是温暖、是团结和稳定。
然而,它所提供的秩序,仅限于血脉相连的个体之间。
当一个家族的力量壮大,他们便会排斥甚至攻击其他家族。
正如克洛诺斯吞噬他的孩子,又如同天父与祂的孩子的争斗,这是家庭所无法约束的混乱。
吾曾以为,忒弥斯所追求的自然律法能弥补这一点。
但事实证明,她只关注‘天体运行,万物生长’这样宏大的秩序。
她能看到太阳东升西落,却对生命与生命之间的不公视而不见;
她能确保季节更替,却无法阻止一个父亲吞噬他的孩子,她选择的律法冰冷而遥远,无法触及个体生命中的道德与情感。
但是,吾在这些黄金人类身上,看到了家庭秩序向更广阔群体的延伸与公众的凝聚力。
他们虽然没有血缘上的家庭,却因共同的生活方式而形成了某种联系。
吾感悟到,这便是家庭与自然律法之间的桥梁。
祂,是无数家庭的集合,祂需要秩序、公正和和平来维持。
祂的秩序,不再仅仅是父与子、夫与妻的责任,而是陌生人之间也能遵守的规则;
祂的公正,不再仅仅是血亲的偏爱,而是对所有个体的公平对待;
祂的和平,不再仅仅是家族内部的宁静,而是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和谐共存。
祂将个体凝聚成群体,使我们不再孤立,也让个体的力量得以汇聚,以共同抵御无序与混乱。
因此,吾要向你宣告祂的存在,祂便是【社会】!
【家庭】是秩序的起点,那么【社会】是秩序的桥梁,是秩序的延伸!”
赫斯提亚的最后的话语落下的瞬间,“轰!!”的一声,世界发出了喜悦的天崩地裂的轰鸣声。
世界意志感觉到现在就是走向有序的关节点,所以异常兴奋,祂的话语,在赫斯提亚脑海里形成,一个字。
“可!”
这个字,如同响彻天地的律令,直接烙印在赫斯提亚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