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站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去,胡大柱正准备带着村民回村,身后却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
“胡支书,留步。”
胡大柱回头,看见赵副书记背着手从粮站里踱步出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副书记,还有啥指示?”胡大柱站定脚步。
赵良军本来就是负责管这农业税的,整个镇的这块工作,他是负责人。
赵副书记不紧不慢地翻开手里的账本,手指在胡家坡那一栏点了点:“这个数,不对吧?”
胡大柱心里一沉,面上仍保持平静:“赵副书记,我们是严格按照年初下达的指标交的,一斤不多,一斤不少。过磅的时候,您的人也都在场。”
“指标是死的,情况是活的嘛。”赵副书记合上账本,皮笑肉不笑地说,“今年你们胡家坡风调雨顺,收成比别的村好出一大截。按道理,应该多交一些,支援国家建设。”
旁边的村民听到这话都骚动起来。
赵老憨忍不住插嘴:“赵副书记,这不合规矩啊!我们起早贪黑容易吗?”
“就是!”
“哪有这样的,那不公平。”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
赵副书记却摆摆手,说道:“你们错了,国家政策,本来就是多得多交,少得少交,如果富人和穷人交一样多,才是不公平的。”
胡大柱抬手制止了村民,目光直视赵副书记:“赵副书记,公粮缴纳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要是每个村收成好就要加码,那以后谁还愿意好好种地?再说了,我们不是富人,我们是穷人。我们的粮食也没有多,我们村温饱也是个问题。”
“你现在看到的公粮,像赵寡妇,柳寡妇,还有些孤寡老人,都是交不起的,正是多种粮食的人补上去的。如果按照赵副书记这个理论,我们村有四分之一的人,是不需要交的,我们已经多交。”
胡大柱这段话,也很有理,就是为了整个村都交齐,才让不少人多交的。
赵副书记脸色一沉,没想到被这样顶了过去,一时语塞,找不出为难的点来。
便压低声音,警告道:“胡大柱,你别跟我耍横。赵家坡拦路那件事,你别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胡大柱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就因为他带人拆了赵家坡违规设的路卡,让赵副书记在老书记那边丢了脸。
他这是借机报复。
“赵副书记,”胡大柱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公是公,私是私。拦路的事,我们按政策办。公粮的事,也请按政策办。要是您觉得我们交得不对,咱们现在就去刘副书记那儿,把账本摊开算清楚。”
“如果你觉得赵家坡拦路收费是正义的,也请你到老书记那,把事情说清楚,我胡大柱做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胡大柱凛然正气道。
看到胡大柱如此凛然的样子,又听到要去找刘副书记和老书记,赵副书记眼神闪烁了一下。
谁不知道现在胡大柱很受刘副书记赏识?
“哼,牙尖嘴利。”赵副书记冷哼一声,“行,这次就这么着。不过胡大柱,你给我记住——”
他凑近一步,声音带着威胁:“在这片地界上,做事别太绝。这里还是我说了算。”
看着赵副书记拂袖而去的背影,村民们都围了上来。
“大柱,这可咋办?他以后肯定还要给咱们小鞋穿!”
“是啊,大柱,这赵副书记好像有意针对我们?”
胡大柱望着赵副书记远去的方向,平静地卷了支旱烟:
“别担心,他是针对我,不是针对你们。且,怕什么?咱们按政策种地,按指标交粮,走到哪儿都站得住理。”
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
“不过大伙儿记住,往后做事更要仔细。浇水施肥、记账算账,都不能出错,不能让人抓了把柄。”
回村的路上,胡大柱默默想着:民是斗不过官的,但官压着民时,民连反抗的能力都不会有。
胡大柱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赵副书记,这么一个镇委副书记,竟然还真把胡大柱这种基层的村党委支书放在眼里。
这个男人,也是睚眦必报了。
晌午的日头正毒,胡大柱正在柿子林里查看虫害,就见赵副书记带着两个陌生面孔大摇大摆地走进林地,皮鞋踩在黄土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胡支书,你这项目审批手续不全啊。”赵副书记拿着一叠文件,指着林子说,“种植经济林要环评,要规划许可,你这都办齐了吗?”
胡大柱擦擦汗,心里明白这是故意找茬:“赵副书记,这些都是乡里统一规划的项目,手续都是齐全的,您可以去查档案。”
“档案是档案,实地是实地。”赵副书记冷笑一声,“我看你这柿子林密度太大,不符合规范。还有这水窖,有没有安全隐患?”
同来的村民都气得牙痒痒,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
胡大柱强压着火气:“赵副书记,这些都是按技术员指导做的,要不请技术员来给您解释?”
“不用了!”赵副书记一摆手,“整改通知我会发到村里,你们抓紧时间。要是验收不过关,项目资金就别想了。”
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满腔怒火的村民。
这项目资金并不是一口气就全到位的,而是分阶段性分批给的,这也是为了防止资金诈骗。
“不是,你们?”
胡大柱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胡村长,这怎么办?这赵副书记,明显是要搞我们啊。”胡建国急了。
“别紧张,咱们都是按规矩办事的,也没多拿钱,他想搞坏了致富项目,那是就是和人民作对,和党作对,有他苦头吃的时候,不怕。”胡大柱一句不怕,给村民吃了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