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了“祺”字封号,瓜尔佳氏更添了几分不知收敛的张狂。
皇上的恩宠像一壶滚烫灼喉的烈酒,不仅暖了她的身,更熏蒸得她头脑发热,眉眼间流转的不再是初入宫闱时的谨慎小心,而是一种将其他人都视为脚下尘泥的倨傲与轻蔑。
这份轻狂,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她同住一宫的欣常在。
欣常在性子爽利明快,并非那等工于心计、一味争宠之人,平日里倒也过得自在。
可如今,摊上这位风头正劲、气焰嚣张的新宠邻居,竟处处被压得矮了一头,生生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只要在宫道廊下、或是庭院中“不巧”碰见,祺贵人那娇脆的嗓音总能寻到由头,或是嘲讽欣常在家世寻常,或是暗指她人老珠黄不得圣心,字字句句都扎得人生疼。
更令人不齿的是,即便皇上偶尔念及旧情,摆驾去看望欣常在,祺贵人也总有法子抢人。
不是派宫女急匆匆来报,说自己心口痛得厉害,便是“不慎”打翻了茶盏湿了衣裳,总能寻个由头将皇上半途截走。
只留下欣常在独自对着一桌刚刚奉上、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精致点心和那杯渐渐冷透的茶水,面色由青转白,手中的帕子绞得死紧。
*
这日,御花园新雪初霁,阳光照在皑皑雪地上,反射出细碎耀眼的金光,恍若撒了一地的水晶碎末。
安逸携着裹成小球似的弘灏,与安陵容及永宁,一同在御花园中玩耍。
两个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新棉袄,圆滚滚的,活像两个会移动的小雪人,正咯咯笑着,用冻得通红的小手笨拙地堆着雪人,鼻尖都冻红了,却兴致勃勃。
安逸与安陵容站在一株覆雪的老梅树下,看着孩子们天真烂漫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噙着温和宁静的笑意。
恰在此时,一阵略显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轿辇吱吱呀呀的晃动声粗暴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只见祺贵人乘坐着一架装饰极为华丽的轿辇,被一众太监宫女簇拥着,阵仗颇大地匆匆行来。
她身上裹着一件极其鲜艳夺目的玫红色织金缎面斗篷,领口簇着雪白的风毛,衬得她容颜愈发娇艳,却也透出一股逼人的盛气。
她下巴微微扬起,眼神倨傲地扫过雪地里嬉戏的几人,没有丝毫停留,更无半分要下令停辇、向位份高于她的安逸行礼的意思。
那轿辇行进的速度颇快,抬轿的太监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主子的骄横做派,竟也目中无人,轿杆直愣愣地朝着安陵容所站的方向冲过去,眼看就要撞上!
安逸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担忧。她下意识地向前微倾了身子,几乎要脱口而出提醒:“陵容小心!”
安陵容惊得花容失色,低呼一声,慌忙向后踉跄一步,险险地站稳了身子,但裙摆和下裳却已被溅起的泥雪污了一大片,显得格外狼狈。
然而,轿辇上的祺贵人不仅毫无歉意,反而嫌恶地蹙起蛾眉,用指尖优雅地掸了掸斗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眼前差点发生的冲撞,都不存在一样。
只顾着连声催促太监:“没吃饭吗?快些!磨磨蹭蹭的,莫误了给皇上请安的时辰!”
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眼瞎”,安逸眼眸微微一眯,眼底那点温和的笑意瞬间冷却成冰。
她可不打算惯着祺贵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心念微动,识海中无声无息地跟系统叮嘱了几句。
系统能量悄然蔓延,精准地作用在那架正耀武扬威的轿辇的关键承重木杆上。
材料的内部结构在微观层面被瞬间替换、掏空,外表看似无恙,内里实则已从坚实的木头化作了外强中干的空心朽木。
祺贵人正享受着轿辇的颠簸,想着待会儿见了皇上该如何撒娇,忽觉身下猛地一塌!
伴随着几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那轿辇竟毫无征兆地从中间断裂、散架!
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整个人便在一片木头崩裂声中腾空飞起,然后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雪地里,不偏不倚,正砸在一地尖锐的木屑碎渣之上。
“哎哟——!!我的腿!痛死我了!”
凄厉惨叫顿时划破了御花园静谧的空气。
祺贵人疼得涕泪横流,精心梳理的发髻彻底散乱,珠钗歪斜,那身华丽的玫红斗篷铺展在泥泞的雪水中,肮脏不堪,狼狈到了极点。
她抱着自己的右腿,那腿方才落下时正狠狠磕在断裂的尖锐轿辕上,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
系统轻哼一声,得意地向安逸反馈结果:“她右小腿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木屑刺入伤。预估完全康复,最起码需要两月有余。”
听到这个结果,安逸心中冷哂: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两个多月,足够她躺在床上好好反省,也足够后宫清静一阵子了。
她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仿佛被那边骤然爆发的混乱和惨叫惊扰,微微蹙了蹙眉,露出些许讶异又无奈的神情。
然后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温柔地、仔细地拍掉弘灏玩雪时沾染在衣襟袖口的雪花,语气轻柔得像是在哼唱摇篮曲:“玩够了吧?瞧这手冻的,咱们该回去了。”
说罢,她与一旁惊魂未定却又忍不住心下暗爽的安陵容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领着懵懂的孩子,沿着洁白的雪径,步履从容地打道回府。
身后,只剩下祺贵人痛苦的呻吟、哭骂和太监宫女们慌乱无措的求饶声、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