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养心殿刚褪去晨雾,殿外就传来小太监压低的议论声,细碎的话语顺着窗缝飘进来,落在皇上耳中。
“太医院......避子药......”
“不对,是有嫔妃......不愿怀龙嗣......”
“我听说......是位娘娘......”
他握着朱笔的手一顿,眉头瞬间拧起。
“胡闹!” 皇上将笔重重搁在砚台上,墨汁溅出几滴,在奏折上晕开黑痕。
“来人。把殿外当值的,都送去慎刑司学学规矩。”
四个侍卫应声而入,鎏金甲胄相撞的铿锵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两个小太监膝行着想要求饶,被侍卫利落地卸了下颌。
苏培盛垂首盯着青玉砖上的倒影,直到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殿外,才听见皇上开口,语气满是不悦。
“皇后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任由这种捕风捉影的闲话四处传,是想让全天下都看皇家的笑话吗?”
苏培盛吓得连忙躬身,额角渗出细汗。
皇上这话问得刁钻,他一个奴才,怎敢评价中宫皇后?
只能硬着头皮赔笑:“皇上息怒,许是底下人乱嚼舌根,未必是真的……”
“未必是真?” 皇上冷笑一声,眼神沉了下来,“传出去,谁会管真假?你现在就去告诉皇后,后宫的风气该好好治治了!”
“另外,这件事你亲自去查,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查出来,绝不轻饶!”
“奴才遵旨!” 苏培盛连忙应下,转身退出殿时,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皇后最近动作频频,这次闹这么大动静,怕是又要针对哪位嫔妃。
只盼着,别闹到收不了场的地步了。
养心殿内,皇上重新拿起奏折,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脑海里反复闪过 “避子药” 三个字。
后宫嫔妃向来以诞下皇嗣为荣,谁会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喝避子药?
他越想越觉得荒谬,只当是后宫女子争风吃醋,故意散布的谣言。
可没过两个时辰,苏培盛就匆匆回来了,脸色却比去时还要古怪。
他站在殿门口,支支吾吾半天,才敢开口:“皇上…… 奴才查访的时候,刚好碰见皇后娘娘。这件事…… 恐怕还得请皇上听皇后娘娘说,她那边似是查到了些东西。”
皇上握着奏折的手猛地一紧,眉头皱得更紧:“什么东西?让她进来。”
苏培盛应声退下,很快就引着皇后走进殿。
皇后身着正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凝重,刚进门就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 皇上语气冷淡,“听说你查清了关于‘避子药’的传言?”
皇后起身,对剪秋使了个眼色。
剪秋立刻上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桌案上,打开盒盖 —— 里面整齐叠放着几张纸,还有一小包药材。
“皇上,这是臣妾查到的证据,里面有太医院的脉案副本,还有从温太医药房里找到的药材样本。”
皇上瞥了眼桌上的东西,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他又不懂医术,看这些脉案和药材,跟看天书没两样。
“皇后,有话直说,不必拿这些东西来搪塞。”
这反应出乎皇后意料。
她原以为涉及皇嗣,皇上至少会仔细问询几句。
一丝尴尬迅速掠过她的眼底,精心维持的端庄神色险些破裂。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拂过鬓边那支象征着中宫地位的九尾凤钗,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定神。
皇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示意剪秋:“剪秋,你跟皇上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剪秋上前一步,姿态恭敬却难掩刻意:“回皇上,事关皇嗣与宫禁药物,皇后娘娘命奴婢务必谨慎。今早奴婢前往太医院时,温太医正巧被唤去给其他娘娘诊脉。”
她稍稍停顿,像是要强调接下来的话。
“奴婢在温太医当值的桌案上,看见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剪秋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窥见秘密的意味,“为求稳妥,奴婢当即请了当值的刘太医、赵太医一同验看。二位太医皆确认,方中茜草、零陵香等几味药配伍,正是古籍所载的...避子之法。”
温太医?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搭在扶手上的指节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他抬眸看向皇后,目光平静却带着审视的力度,朕记得...他素日是给莞嫔请平安脉的?
皇后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皇上,臣妾也不愿相信,可证据确凿。温太医是莞嫔宫里的人,他开的药方,自然是给莞嫔用的。臣妾想着,这事关系重大,不敢隐瞒,才急忙来向皇上禀报。”
皇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
“皇上!” 皇后见皇上神色不对,连忙添了把火,语气带着几分痛心,“莞嫔如今圣眷正浓,本应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好时机,可她却…… ”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桌案上的药方和药材,眼神复杂难辨。
苏培盛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他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心里暗叫不好 —— 皇后这步棋又狠又急,分明是要打莞嫔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不知道,莞嫔能不能扛过这一关。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养心殿内,却一片冰冷。
这场精心策划的 “避子药” 构陷,终于摆到了皇上面前。
皇后垂眸抚着翡翠护甲,眼底掠过一丝志在必得。
她知道,皇上对甄嬛的信任,已经开始动摇了 —— 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彻底扳倒甄嬛,到时候,后宫再无人能与她抗衡。
“皇后。”
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平静得令人心惊。
皇后下意识地抬眼,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带着审视,更带着洞悉一切的冷冽。
她唇边那抹尚未扬起的笑意,就这般生生僵在了脸上。
皇上看的不是脉案,而是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她脊背倏地窜上一股寒意。
皇上......还是不信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