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泉站在远处，指尖微微发凉，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遥远的清晨——那时他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跟在爷爷身后，怯生生地躲在人群最后。那天，龙族深处传来三道血色杀影，所过之处，尸骨成山，连空气都染成了猩红。他至今还记得那种从脚底窜上脊背的寒意，仿佛有条冰蛇顺着骨头缝一路爬进心脏。
此刻，那股熟悉的压迫感再度袭来。
忽然间，龙脉深处轰然一震，九彩霞光如瀑布倒悬，自天穹倾泻而下，映得整片山谷如同仙境幻灭。一声龙吟撕裂长空，低沉、古老、带着远古血脉的威压，直击灵魂。外围的弟子们纷纷跪伏在地，哪怕强撑着不拜的人，脸色也瞬间煞白，心底只有一个念头：糟了……这是传承觉醒的征兆！
“让开！”天真子冷喝一声，脸上的笑意早已冻结。他听得真切——那声龙吟中蕴含的气息，分明是龙皇血脉的共鸣！若真让这人完成传承，龙族将再添一位堪比仙尊的存在。昆仑派这些年虽步步为营，意图执掌修真界牛耳，可一旦龙皇现世，一切野心都将化为泡影。
更可怕的是，龙族传承不只是力量的觉醒，还有那颗传说中的龙珠——集天地龙气于一体，攻防无双，连仙界那位老祖都是靠着它登顶巅峰。若是再来一个，昆仑派别说称霸，恐怕连立足之地都要被碾碎。
不能留！
“噗——”挡在他面前的队长被一掌轰飞，鲜血洒了一路，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
“杀。”天真子吐出一个字，冰冷得不像人声。
“拦住他们！”那队长挣扎着起身，声音嘶哑却坚定。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哪怕明知是死局，龙族的骄傲也不允许他们退后半步。
刹那间，十几名龙族弟子齐齐怒吼，身形暴涨，化作本体腾空而起——青鳞盘旋、赤焰翻涌、玄甲蔽日，龙影遮天，宛如一幅远古战图徐徐展开。
可天真子只是轻笑：“不自量力。”
挥手之间，一道剑气横斩，一名龙族长老当场陨落，龙血如雨坠落大地，烧出一个个焦黑深坑。
孙泉与两名昆仑长老紧随其后出手，攻势如潮。空中不断有龙族身影坠落，鲜血染红云层。然而，后面的战士依旧前赴后继，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走。他们的双眼通红，嘴里念着古老的誓词：“宁碎骨，不折节；宁焚魂，不负血！”
这就是龙族——即便面对绝境，也要用身体撞出一条血路。
“老祖宗，我们真的就看着？”萧风忍不住传音，眉头紧锁。眼前这场屠杀让他心头压抑，尤其是看到那些年轻龙族毫不犹豫冲向死亡时，更是五脏翻腾。
老者却依旧含笑，捋着花白胡须，目光深邃如渊：“以礼待人嘛……咱们倥侗派，向来最懂分寸。”
“可是……这次传承明显不对劲啊！”萧风不解，“您为何要袖手旁观？难道不怕昆仑做大？”
老者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传音道：“你瞧瞧，如今昆仑派势如破竹，隐隐已压我倥侗一头。而能制衡他们的，唯有龙族。你说，若两虎相争，斗得头破血流，最后谁最轻松？”
萧风一怔，随即瞳孔骤缩，猛地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我们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再……”
“嘿嘿。”老者轻笑，拍拍他的肩，“不错，孺子可教。二虎搏命，渔翁得利——这才是真正的布局之道。”
萧风沉默了，抬头望向战场，眼神渐渐清明。他终于明白，有时候最高的智慧，不是冲在最前，而是静立云端，等风起时，顺势摘果。
战场上，惨烈仍在继续。
“副队长！快走！把消息传出去！”重伤的队长怒吼，浑身浴血，龙鳞破碎，几乎只剩一口气。
副队长红着眼：“队长，你走！我来断后！”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过去，队长几乎是咆哮：“滚！老子已经废了，跑不动了！你要活着回去，告诉族长——有人要毁我传承！快走！！”说完，一把将对方推开，自己化作千丈巨龙，带着满身伤痕，迎着昆仑四人悍然撞去！
“轰！！！”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一名濒死的龙族战士引爆元婴，以自身为引，掀起狂暴冲击波。哪怕没能杀死敌人，也要让他们踉跄几步！
“队长……兄弟们……”那副队长跪在空中，泪流满面，朝着残骸深深叩首，“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他转身欲逃，却被天真子冷冷下令：“拦住他！”
一名昆仑长老闪身追击，却被另一位龙族队长拼死挡住。
“找死！”长老怒极，刚才已被一次自爆所伤，此刻见这重伤之躯还敢阻路，杀心暴涨，抬手就是一道灭魂雷印。
那人笑了，笑得悲壮。
“再见了……”他闭上眼，体内灵力疯狂汇聚——自爆启动！
“不好！”长老脸色大变，急忙瞬移闪避。可终究慢了半拍。
“轰隆隆——！！！”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气浪掀翻数十丈空间，连山石都被蒸发。长老狼狈落地，嘴角溢血，眼中满是震惊与忌惮：这些人……简直疯了！
可更疯的还在后面。
“队长——！！！”剩下的龙族成员彻底红了眼，一个个发出悲怆龙啸，不再防守，不再闪避，只有一件事——往前冲！挡不住？那就自爆！伤不了你？那就炸到你心惊胆寒！
“轰！轰！轰！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在空中绽放，像一场血色烟火秀，每一朵绽放的背后，都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世人：龙族可以被击败，但从不曾被征服。
龙族那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直接把倥侗派四人看得目瞪口呆。老者捋了捋花白胡须，眼神里透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低声叹道：“唉……难怪龙族千百年来始终是妖界霸主，这份血性，这份悍不畏死的气势，真是让人打心底佩服。”
他身旁三人全都沉默不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是怕了，而是震撼——那种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依旧昂首冲上去的决绝，像一记重锤砸在他们心头。他们在心里默默问自己：换作是我，敢吗？能像他们一样，哪怕粉身碎骨也不退半步？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天真子缓缓转身，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倥侗派四人，冷冷开口：“玄天子，你们站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来，不过是想找林风族长谈点事。”老者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淡然却带着刺，“怎么，难不成我站这呼吸，也碍着你了？”嘴角微微一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别在我面前耍威风，你算哪根葱？
天真子被这话顶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想动手？行啊！可他也清楚，眼下刚跟龙族拼了个两败俱伤，真要再跟倥侗派干起来，没个三天三夜分不了胜负。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收手走人。
“你有种。”他咬牙吐出三个字，随即一甩袖袍，“我们走！”话音未落，已带着孙泉三人腾空而起，直扑龙族内围。
“我们也走。”玄天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轻声道：“现在得意什么？等林风腾出手来，整个昆仑派都得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灭人家五十名精锐成员？呵……龙族的怒火，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然而他们前脚刚进内围，眼前的景象顿时让空气凝固——
天空之上，密密麻麻悬浮着数百道身影，鳞光隐隐，龙气翻涌，每一张脸都写满了愤怒与杀意。方才逃回去报信的那名龙族成员正站在前列，双眼赤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他们。
“孙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龙族踏前一步，龙威震荡，声如雷霆，“你今日所为，是要再度点燃修真界与我妖界的战火吗？！”
“你算什么东西？”天真子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得如同看一只蝼蚁，“一条爬虫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那老者怒极，正欲发作，却被天真子抬手一挥——
“砰！”
一声闷响，老者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十几丈，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落地时踉跄数步，满脸不可置信。
六劫散仙啊！竟被对方一个随手动作打得重伤吐血！
“叫林风出来。”天真子负手而立，神情冷峻，语气不容置喙，“其他废话，我不听。若他不来，今日我就踏平这龙族圣地，鸡犬不留。”
“杀！！！”
回应他的，是震彻天地的怒吼。
三百余名龙族成员几乎在同一瞬间暴起，毫无保留地扑杀而来，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滔天怒焰。他们不是在战斗，是在用生命宣誓尊严。
“轰！！”“噗——！”
冲在最前的几人瞬间爆成血雾，但后面的立刻补上，前赴后继，毫无迟疑。哪怕有人已被打得筋骨折断、坠落于地，只要还有一口气，便咬牙催动残存龙元，硬生生重新飞起，继续冲向敌人。
那名受伤的老龙族强撑起身，拦住昆仑派另一位散仙，嘶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刹那间，空中龙吟震耳欲聋，金光与血雨交织，战圈如旋涡般不断扩大。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肉体崩裂的闷响，每一息都有生命陨落。
可龙族没人退。
哪怕明知必死，也要多靠近一步，哪怕只能打出最后一拳，也要将敌人的气息染上自己的血。
“妈的……这群疯子！”天真子终于变了脸色。他虽是仙人之躯，法力通天，但也扛不住这种近乎自毁式的围攻。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受了致命伤的龙族，居然还能站起来继续战！
这一刻，他不再留手。
“既然你们找死——”他眼中寒光一闪，眉心裂开一道缝隙，一柄通体幽蓝、缠绕雷芒的本命剑缓缓浮现，“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剑出，天地失色。
一道剑光横扫而出，数十名龙族成员当场化为齑粉。鲜血如雨洒落，染红了整片山谷。
可即便如此，剩下的龙族依旧没有退缩。他们以伤躯为盾，以性命为矛，前仆后继地撞向那柄夺命之剑，只为给同伴争取一丝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