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的牺牲,像一颗陨石,沉重地,砸在了第五战区的心脏上。
汉水东岸的中国军队,士气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而日军,在歼灭了张自忠的总部之后,士气大振。园部和一郎,认为,第一阶段“歼灭第五战区主力”的目的,已经达成。
五月二十一日晚,他下令,各师团停止追击,收缩部队,在枣阳附近进行休整。
襄河以东的战斗,至此,告一段落。
但,这并不是结束。
园部和一郎,并没有忘记他作战计划中的,第二阶段目标——宜昌。
日军,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和补充之后,于五月三十一日晚,突然,从宜城、襄阳一线,强渡汉水(襄河),向西岸,发起了进攻。
而此时,中国的最高统帅部,还沉浸在张自忠殉国的巨大悲痛和汉水东岸战役的得失复盘之中。
他们又一次做出了一个致命的误判。
他们认为,日军在汉水东岸,已经损失惨重,官兵疲惫,不可能再有能力,发动大规模的西进行动。
他们判断,日军即使渡河,也最多,只是一次佯动。
基于这个判断,他们在战役初期,不仅没有加强河西的防御,反而,将原本驻守在河西的第三十三集团军和江防军的主力,大部都调往了河东。
结果,就是,当数万日军,突然出现在汉水西岸时,整个河西的防线,几乎,兵力空虚。
中国军队,根本没有研究过,在河西作战的计划。远安、南漳等重要县城,甚至没有设防。
渡河的日军,乘虚而入,推进神速。
六月一日,突破第四十一军防线。
六月三日,占领南漳。
六月四日,第十三师团,又从钟祥以南的沙洋附近,强渡汉水,与北路日军,对荆门、当阳,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
整个河西的国军防线,陷入了一片混乱。
军事委员会,这才如梦初醒。急令正在四川整训的、陈诚的嫡系王牌——第十八军,紧急船运,火速增援宜昌。
但,为时已晚。
六月十日,日军向宜昌,发起了总攻。
第十八军,两天前,才刚刚抵达宜昌。他们,是在一片混乱中,仓促部署防御的。
面对日军三个师团的猛烈围攻,和上百架飞机的疯狂扫射,这支疲惫的王牌,也独木难支。
六月十二日,守军在付出了巨大代价后,被迫撤往附近山区。
宜昌,这座进入四川的门户,陷落了。
然而,就在日军,刚刚占领宜昌之后,一件更具戏剧性,也更具讽刺意味的事情,发生了。
按照日本大本营最初“不扩大占领区”的方针,第十一军在占领宜昌,摧毁了所有军事设施之后,就应该返回原防地。
六月十五日,园部和一郎,正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六月十七日早晨,中国第十八军,尾随着撤退的日军,收复了这座几乎已成废墟的空城。
如果故事到这里结束,那也算是一次虽败犹荣的“收复失地”。
可就在这时,世界局势,发生了剧变。
六月十二日,就在日军占领宜昌的同一天,纳粹德国的军队,占领了巴黎。
这个消息,极大地,刺激了日本军政当局的野心。他们,迫切地,希望尽快解决中国问题,以便腾出手来,参与世界范围的“分赃”。
于是,确保对宜昌的占领,这个可以直接威胁重庆的“桥头堡”,突然,成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选择。
裕仁天皇,亲自出面,询问陆军:是否可确保宜昌?
有了“天皇圣喻”的撑腰,日本参谋本部,立刻,于六月十六日,发出了一道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命令:暂时确保宜昌!
这道命令,传达到前线时,正在撤退的日军第十三师团,已经撤出了宜昌五十多公里。
于是,他们,又调转头来,再次,向宜昌,突进!
刚刚收复宜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中国第十八军,又一次,与这支杀回来的虎狼之师,展开了血战。
最终,因兵力悬殊,被迫再次撤退。
六月十七日下午,宜昌,再一次,陷落。
枣宜会战,就以这样一种,充满了误判、混乱、悲壮与荒诞的方式,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