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日军,正在为中条山战役,进行着周密部署的时候;
就在中条山的国军,正沉浸在腐败与麻痹之中的时候,
在中国的另一片战场上,一场由“自己人”导演的悲剧,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一九四一年一月,奉命北移的新四军军部及直属部队九千余人,在行至安徽泾县茂林地区时,遭到了早已埋伏在此的、国民党军七个师,八万余人的蓄意围攻。
军长叶挺,在弹尽粮绝之后,下山谈判,被无理扣押。
副军长项英、参谋长周子昆,在突围中,惨遭叛徒杀害。
九千名,本该是驰骋在抗日疆场的健儿,最终,大部分都倒在了“友军”的枪口之下。
这,是一道血淋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它,将国共两党之间,那层本已薄如蝉翼的“合作抗日”的信任彻底撕碎了。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走到了破裂的边缘。
而就在这片血色,尚未干涸的时候,日军对中条山发动了总攻。
于是,一幕极其诡异的、充满了算计的政治大戏,上演了。
在重庆,面对日军的强大攻势,和中央军的节节败退,蒋介石,想起了那支,曾在百团大战中,让他心惊胆战的八路军。
五月五日,他,亲自下令,让军令部次长刘为章,去“面询”周恩来。
他用的是典型的“激将法”。
刘为章,对周恩来,提出了一个近乎最后通牒式的质问:
“当兹敌将大举攻我晋豫,十八集团军能否击敌,或即放弃抗日立场?请两日内答复!”
你看,这话说得,多么阴险。
这根本不是求援,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政治陷阱。
在蒋介石看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一石二鸟”之计:
中共如果出兵,正好可以和日军,在晋南拼个两败俱伤,极大地消耗在百团大战后,元气尚未恢复的八路军的实力。
中共如果不出兵,则正好可以坐实他们“游而不击”、“与日妥协”的罪名,从政治上,彻底搞臭他们。
这就是来自重庆的“将军”。
而在延安,那间熟悉的窑洞里,教员,在收到了周恩来的电报后,立刻,就识破了蒋介石的这套把戏。
他知道这是一场在刀尖上的舞蹈。
退一步,就会在政治上,陷入巨大的被动。
进一步,则可能在军事上,落入对方的圈套。
他决定反将一军。
五月八日,他亲自起草了给周恩来的复电。
在这份电报里,他展现了高超的斗争艺术:
首先,在政治上,唱高调。他要求周恩来,立刻答复国民党:“当然配合作战,不成问题!”并要高举“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进攻”的旗帜。
其次,在实际上,提条件。他要求,趁此机会,向国民党,提出解决新四军问题、速发饷弹、停止反共等一系列要求。
最后,在军事上,划红线。他明确指示彭老总:“决不被其激将法所动……在接近豫陕地区,应有相当部队配合友军作战……但不要乘机向国民党地区扩展,使蒋桂各军放心对敌。”
你看这就是来自窑洞里的“反将”。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怎么打,在哪里打,打到什么程度,主动权必须牢牢地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紧接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报纸上的战争”,也打响了。
国民党方面,授意《大公报》等中间派报纸,发表社论,“呼吁”中共出兵。
周恩来,则立刻致函《大公报》,列举事实,驳斥谣言,并明确指出:“十八集团军作战地界,奉命不与友军混杂,免致引起误会。”
《新华日报》则更是发表社论《谣言与烟幕》,将矛头直指国民党内部的投降派。
这场激烈的舆论战,深刻地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在抗日的大旗下,双方争夺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民心的向背。
一条战线,在这一刻被清晰地,分裂成了两个,甚至多个,同床异梦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