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的劫火,尚未完全熄灭。长沙城里,还弥漫着一股焦糊和死亡的气味。
而冈村宁次,则认为,摧毁中国军队抵抗意志的最佳时机,已经到来。
一九三九年,九月十四日,拂晓。
冈村宁次的作战计划,正式启动。首先发难的,是负责从西线迂回策应的、日军在赣北的部队。
日军第一〇六师团主力,以及配属的第一〇一师团佐枝支队,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向着江西高安以北的奉新一带,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长沙会战的序幕,正式拉开。
负责防守这片区域的,是中国第一集团军,总司令罗卓英。他麾下,集结了第六十军、第五十八军、第七十四军等数支精锐。
第六十军,是一支特殊的部队。
他们,是来自云南的滇军。 官兵们,大多是身材不高,但坚韧耐劳的云南汉子。他们头戴着法式亚德里安钢盔,操着一口外人难以听懂的西南官话。自抗战爆发以来,他们千里迢迢,从彩云之南,开赴国难,在台儿庄等战役中,打出了“滇军”的威名。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日军出动了飞机、重炮和坦克,向位于锦江北岸的高安城,猛烈推进。他们甚至又一次,无耻地,使用了燃烧弹和毒气弹。
一个叫“阿黑”的滇军下士,正趴在阵地上,用他那挺法制哈奇开斯轻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
突然,一股黄绿色的烟雾,飘了过来。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无法呼吸。他知道,这是鬼子的毒气。
他没有防毒面具。他只是解下腰间的水壶,把最后一点水,倒在毛巾上,死死地捂住了口鼻。然后,继续射击。
中国军队,依托着赣北的山地地形,与日军,展开了寸土必争的拉锯战。
一座山头,一个村庄,往往要经过数次的反复争夺。
白天,日军凭借着火力优势,占领阵地。
到了晚上,中国军队就组织起敢死队,再把阵地夺回来。
九月十八日,在激战了四天之后,中国军队为保存有生力量,主动弃守了高安城。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仅仅一天之后,罗卓英立刻重新部署:第三十二军从左翼迂回,第四十九军从右翼包抄,王牌第七十四军则担任主攻,向着高安城发起猛烈反击。
九月二十二日,遭受重创的日军,被迫从高安城,退了出来。
当晚,第三十二军,一鼓作气,收复高安!
在高安之战打得火热时,北面的会埠、修水等地也爆发了同样惨烈的战斗。
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在横街驻守,日军一次次冲锋,把战壕炸得塌陷,战士们就用尸体垒成掩体,继续阻击。
第六十军的第一八三、一八四师则在甘坊与日军周旋,滇军战士们熟悉山地地形,借着树林的掩护,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把日军打得晕头转向,节节败退。
整个赣北战场,就像一个巨大的、血腥的磨盘。双方的军队在这里被反复碾磨、消耗。每天都有大量士兵倒下,担架队的士兵跑断了腿,把伤员往后送;弹药车的车夫们顶着炮火,把一箱箱子弹往前运。阵地上,粮食不够了,士兵们就啃干硬的窝头;水喝完了,就喝田沟里的泥水。日军的补给线也被游击队切断,有的士兵饿极了,就去挖地里的红薯,结果被中国军队的冷枪打中,倒在田埂上。
到了十月中旬,经过一个月的血腥拉锯,日军在赣北的攻势终于成了强弩之末。他们的兵力损耗过半,弹药也所剩无几,再也无力推进,只能灰溜溜地退回到战前的阵地。
甚至,在赣北的九宫山一带,一股深入中国游击区的日军,被中国军队,分割包围,打得进退两难,最终,狼狈逃窜。
赣北的拉锯,中国军队,顶住了!
他们,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却也给了日军,以沉重的打击。
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战略任务:
他们,像一根坚韧的牛皮筋,死死地,拖住了日军的西线进攻集团,使其无法前进一步,更无法对湘北的主战场,形成有效的策应。
冈村宁次的“分进合击”之计,已经被斩断了一臂。
接下来,整个棋局的焦点,将转移到湘北、鄂南的战线上,一场更大的战斗,还在前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