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即将降临。
而那扇,本该坚不可摧的「中原大门」的守门人,却早已醉倒在了权力与欲望的温柔乡里。
这个守门人,就是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 31 集团军总司令 —— 汤恩伯。
说起汤恩伯,这在当时的国军中可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是浙江人,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不仅是蒋介石最信任的“天子门生”,更一度是抗日战场上最耀眼的将星。
在抗战前期,汤恩伯确实敢打敢拼的。台儿庄会战中,他率第 20 军团星夜驰援,出现在日军侧后方,像一把铁锤砸在矶谷师团腰上,粉碎了日军反攻企图。
李宗仁战后回忆:“汤军团及时驰援,从日军侧后方发起猛攻,与正面守军形成夹击之势,若再晚到一日,台儿庄防线恐难支撑”。
那时的他,是当之无愧的抗日英雄。凭借战功,他平步青云。手中兵力一度扩充至 18万,成为第一战区规模最大的野战集团,约占国军正面战场总兵力的 4.5%(国军 1944 年总兵力约 400 万)。
然而,权力像一剂最猛烈的春药,它可以让一个英雄迅速地变成一头贪婪的野兽。
当汤恩伯率部进驻河南后,那颗本该思考如何打仗的脑袋,开始被另一件事占据。那就是——经营。
他不再满足于做听命于重庆的战区司令,而是要在中原建立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王国”。
他的“经营”远不止垄断贸易那么简单:在叶县、漯河开办纱厂、酒厂、银行,控制豫南食盐运输线,每运 100 斤食盐就抽成 20 斤;更公然在豫东、豫南的荒地上强制推广罂粟种植,每亩征收“烟税”5 块银元,这相当于普通百姓 3 个月的生活费。他还成立“缉私队”,名义上查禁鸦片,实则打压民间贩子,独占鸦片市场。1943 年饥荒期间,汤部甚至用鸦片抵充士兵军饷,导致不少士兵成瘾,身体虚弱到连步枪都扛不动。
他的私产规模更是惊人。副官宋涛后来回忆,汤恩伯在洛阳、郑州有 3 座纱厂,仅洛阳纱厂每月盈利就达 20 万法币,能买 2 万袋面粉——足够 1 个师吃 1 个月;在重庆、上海还有秘密别墅,这些财富全是从河南百姓身上榨取的血汗。 他的部下也跟着效仿:截留修筑国防工事的钢筋、水泥,要么盖军官私宅,要么通过汉奸商人走私到日占区;克扣的军粮高价卖给饥民,连工事木料都拿去倒卖,第 85 军溃退时在登封挨户搜刮,连县政府仓库都没放过,日军战史里都记载“支那军抢劫之凶残,甚于蝗灾”。
整个第一战区军纪败坏到了极点,1944 年豫中会战前的抓丁更是惨无人道。
汤部为补充兵力,连 15 岁少年、50 岁老人都不放过,抓丁时用绳索捆绑,反抗就用枪托殴打。据河南档案馆记载,1943-1944 年汤部在河南抓丁超 10 万人,近 3 万人因虐待、疾病死亡,连战场都没上就丢了命。对于连年遭受水旱蝗灾的河南百姓而言,这支“中央军”成了比天灾更可怕的第四害。1943 年大饥荒后,民间流传起血泪民谣:“河南四荒,水旱蝗汤”。最初“汤”指土匪“蹚将”,可汤恩伯的暴政让百姓特意将“蹚”换成他的姓氏,还说“宁让日本人烧杀,不叫汤恩伯驻扎”。
我们把镜头切换到 1944 年春天,河南叶县某村庄。
少年狗蛋跪在龟裂的田地里嚎啕大哭。去年大旱颗粒无收,今年蝗灾又啃光麦苗,而就在昨天,一队汤恩伯的士兵冲进了村子,以“征集军粮”为名将他家里仅剩的、用来活命的最后半袋小米给抢走了。
他的老父亲上前理论了几句,就被一个当官的用枪托活活地给打断了一条腿。狗蛋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本该是来打鬼子的“国军”,却比鬼子还狠?他看着远处那条通往县城的公路上的汤恩伯的部队,那飘扬的青天白日旗眼神里没有了,丝毫的敬畏。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刻骨的仇恨。
与这种“军民对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驻守河南西部陕州、灵宝的孙蔚如第四集团军。这支由杨虎城旧部改编的“杂牌军”,装备差、军饷常被克扣,却军纪严明。1938 年驻守中条山时,他们与日军血战百余次,被卫立煌称为“中条山铁柱子”。1943 年秋收时,士兵们主动帮百姓收割,百姓则自发送粮送衣,孙蔚如在回忆录中写道:“阵地十八日激战,输送军食、伤兵皆人民自动为之”。这短短一句话,藏着汤恩伯永远不懂的军民情谊。
两支军队,两种命运。
汤恩伯集团将百姓视为刍狗,最终在豫中会战中一触即溃,百姓甚至协助日军收缴其溃散士兵的枪械;孙蔚如部把百姓当亲人,在豫西阻击战中得到民众全力支持,虽装备悬殊仍坚守阵地。
这,就是即将在中原上演的真实一幕。汤恩伯亲手蛀空的「中原大门」,终将在日军进攻下轰然倒塌,而他的名字,也永远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