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把笔搁在石桌上,记录本摊开着,那行“待建,需集资购膜”还冒着墨迹。他刚想翻页,苏青从屋里出来,手里抱着个搪瓷盆,轻轻放在他脚边。
“昨夜下雨,你早上不是说导流槽有点漏?我顺手接了点水,洗个抹布也够用。”她说完转身就走,没等他回话。
他低头看了看盆里晃荡的清水,笑了笑,起身往工坊走。门楣上的铜牌被晨光一照,闪了一下。他推开门,台钳边上已经摆好了贾东旭送来的旧焊枪,旁边贴着张纸条:“充好电了。”
前院那边传来动静。傻柱蹲在第一盏路灯下,拿块破布擦灯罩,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何雨水夹着本子从自家屋出来,一路小跑过来,在工坊门口站定,掏出铅笔就在纸上划拉起来。
“建国,我把报名名单理出来了。”她把本子递过去,“头一个就是傻柱,说要学焊暖壶底——上回你提过一嘴,他记到现在。”
赵建国接过本子扫了一眼,名字写了七八个,还有几个画了圈,是家里有孩子想来旁听的。
“行啊,今天就开课。”他说着走进去,从工具墙取下两副护目镜,“正好贾东旭答应教基础,咱们把规矩先立明白。”
他走到门口,抬高声音:“都听着啊!今天起,四合院互助积分制正式试行!谁来听课、干活、帮维修,都记工时。一分能换两小时工坊使用,或者半斤煤票——自己选。”
人群慢慢聚了过来。有人点头,有人嘀咕。阎埠贵拄着竹竿站在廊下,冷不丁来一句:“教人手艺还明码标价?这算哪门子互助?”
赵建国也不急,反问:“老阎,你要修个炉子,找谁?傻柱会吗?贾东旭乐意白干吗?现在有个法子,你出力气清一次下水道,就能换一小时焊活儿,划算不划算?”
阎埠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再说,”赵建国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这不叫买卖,叫轮着来。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院子才能转得动。”
这时候贾东旭也到了,拎着个木箱,里面是几段废铁管和几个坏掉的金属零件。
“第一课,练手。”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谁想学,先焊一条缝,不断不漏,就算过关。”
傻柱第一个挤进来,戴上护目镜像戴了个面具,惹得旁边孩子直笑。他也不恼,认真盯着贾东旭示范,连对方怎么调电流都偷偷记在心里。
“手别抖,眼睛盯住熔点。”贾东旭一边说,一边缓缓推进焊条。
滋啦一声,火花四溅。傻柱看得入神,差点忘了自己该上场。
“轮你了。”赵建国拍拍他肩膀。
傻柱深吸一口气,学着样子操作。第一下太猛,焊条粘住了;第二下又太轻,没接上。直到第三次,才勉强拉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焊缝。
“哎哟,这跟蚯蚓爬似的。”他自己先笑了。
“比我不知强多少。”贾东旭接过他手里的焊枪,“我头一回焊,直接把扳手给烧穿了。”
众人哄笑。气氛一下子松了下来。
中午前,傻柱终于焊好了一个完整的铝环,用来加固自家漏水的锅柄。他举着锅在阳光下一照,得意地说:“瞧见没?滴水不漏!”
旁边几个年轻人也来了兴趣,围上来问怎么报名。何雨水赶紧打开本子登记,连笔都快写冒烟了。
下午刚过两点,天阴了下来。不多久,细雨淅淅沥沥落下来。赵建国正在工坊里整理工具,听见外面有人喊:“哎哟!前院积水了!”
他抓起油布帽就往外走。果然,靠近西墙那段导流槽接口松了,雨水顺着地势漫到甬道中间,几位老人正扶着墙根小心挪步。
“这铸铁管年头太久,锈得厉害。”贾东旭蹲在坑边检查,“得换一段。”
“那就换。”赵建国站直身子,“谁愿意搭把手?挖土、搬管、回填都算,记义务工时一分,可以抵下周用水量。”
话音刚落,傻柱卷着袖子就来了:“我来!反正炒饼我也吃了,总不能光吃不干。”
接着是住在后院的李家两口子,主动带了铁锹;还有王家老大,拉着板车说能运废料。
何雨水立刻拿出纸笔,画了张简易分工图:两人挖沟,两人拆旧管,两人负责新管对接,剩下轮换搬运和填土。
赵建国也没闲着,亲自下坑帮忙固定支架。雨水打在脸上凉飕飕的,泥水沾满裤腿,但他动作利索,指挥也清楚。
“这边再垫高两公分,不然容易积水。”
“新管口打磨过了吧?没毛刺才能密封好。”
一个多时辰后,新管装好,测试通水,水流顺畅流入蓄水罐。众人拍手称好。
收工时,赵建国站在工坊门口,拿粉笔在公告栏上写下“本月互助榜”五个大字,下面一笔一划填上参与者的姓名。
“以后每月更新一次。”他对围观的人说,“谁做了事,大家看得见。”
傍晚雨停,云层裂开一道缝,夕阳透出来,照得前院亮堂堂的。三盏路灯准时亮起,孩子们已经在灯光下跳起了皮筋,嘴里喊着自编的口号:“一修二焊三通水,四合院里谁最棒?赵建国!”
老头老太太们坐在石凳上纳鞋底,聊家常,谁家孩子学会了新技能,谁家换了新零件,说得头头是道。
苏青端着饭盒走过来,轻轻放在石桌上:“趁热吃,熬了点小米粥,配了酱萝卜。”
赵建国点点头,没急着动筷子。他翻开记录本,看着那张还没画完的温室设计图,在旁边添了一行小字:“待建,需集资购膜。”
他合上本子,抬头望向前院。灯光下,傻柱正手把手教一个小孩怎么正确使用扳手,动作笨拙却认真。贾东旭坐在工坊台阶上擦工具,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何雨水拿着本子来回走动,记录今天的工时数据,边走边念叨:“张婶清了厕所,加一分;李哥帮搬水泥,加一分……”
赵建国拿起勺子,刚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忽听身后脚步声。
“建国!”是傻柱的声音,带着点喘,“你猜怎么着?我刚才焊的那个铝环,李婶看见了,说她家窗钩坏了,能不能照着做个新的?”
赵建国放下勺子,转过身:“当然能。”
“她说,要是做成了,拿两斤红薯来换。”
赵建国笑了:“这不是换,是互助。她出红薯,你出手艺,院子就得这么过。”
傻柱挠挠头,咧嘴一笑:“那我今晚就开工。”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对了,你说积分能换煤票……那要是攒够了,能不能换个收音机零件?我想给我爹修那个老‘牡丹’。”
赵建国看着他认真的脸,点了点头:“能。只要咱们一起干,啥都能有。”
傻柱用力点头,蹽开步子跑了。
赵建国重新拿起勺子,吹了吹热气,正要喝,听见何雨水在门口喊:“建国!阎叔来了,说要登记一件事。”
他抬眼望去,只见阎埠贵拄着竹竿慢慢走近,手里拎着一把生锈的老虎钳。
“这玩意儿还能使。”老头嘟囔着,“拿去翻新一下,也算我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