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的光只亮了一瞬,赵建国就把它掐灭了。屋顶破洞外什么也没有,那只机械臂像是被吓退了,又或者根本没存在过。可他知道,刚才那东西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老鼠碰翻了瓦片。
他蹲在讲台边,手里的扳手还没放下。贾东旭站在门口,喘着粗气,嘴唇发白。
“你别在这儿傻站着,”赵建国低声说,“去把陈建国扶到西屋炕上,再拿条厚被子来。”
“那你呢?”
“我得弄明白,到底是谁在盯着我们。”
贾东旭没再问,转身走了。赵建国把终端从工具包里拿出来,黑盒子表面有点发烫,像是刚跑完一场长距离电流。他摸了摸后颈,那儿有点发麻,像有根细针轻轻扎着。
他重新接上金属片,铜丝绕了几圈,固定在线圈接口上。昨夜启动时的电磁场还残留在青砖缝里,指尖碰上去有点酥。他按下开关,蓝光再次爬上来,比之前更稳,像是找到了熟悉的路。
屏幕闪了几下,跳出一行字:【缓存日志已释放】。
赵建国松了口气,赶紧调出樟木箱里的老照片。系统自动识别了图像,开始逐帧增强。画面一点一点清晰起来,贾武站在工厂门口,身边是个穿深色工装的男人,袖口卷起一截,露出半道银线绣的图案。
他放大,再放大。
那是一枚徽记,线条简洁,却熟悉得让他心里一沉——和他自己系统界面底部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标志,正静静地躺在特务的袖口上。
“时空管理局……”他念出声,声音不大,却把自己吓了一跳。
这名字不该存在。他的系统从来没提过这个名字,也没说过自己从哪儿来。可现在,这个标志不仅出现在六十年前的照片里,还和他每天睁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看向西屋方向。陈建国还在那儿,裹着棉袄,咳得断断续续。赵建国起身走过去,推开门。
“你看见这个了吗?”他把终端递过去。
陈建国眯着眼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我说过……他们改过系统。”
“谁改的?”
“不是人。”他咳嗽两声,“是系统自己。它被人动了手脚,把源头藏起来了。你以为你是被选中的?不,你是被标记的。”
赵建国没说话,脑子里乱成一团。如果系统不是来帮他的,而是用来监视他的……那他做的每一件事,签到、学习、讲课、修机器,是不是全都被记录着?
他回到中院,把照片截图保存,又打开笔迹比对功能。他调出易中海那份认罪书的扫描件,和夜校档案室里那份1953年的会议纪要放在一起。两行签名缓缓重叠,系统提示:【相似度98.6%】。
“还真是同一个人写的。”他喃喃道。
这时,何雨水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旧文件。
“你要的东西,找到了。”她把文件放在桌上,“夹在《安全操作规程》第三册后面,要不是我翻得仔细,根本看不见。”
赵建国翻开,一页泛黄的纸映入眼帘:
【1953年4月7日,轧钢厂技术科会议室
参会人员:贾武(本厂技工)、沪上派遣技术顾问(代号“林先生”)
会谈主题:未来技术风险评估
备注:谈话持续三小时,内容涉密,不予公开】
“未来技术风险评估?”赵建国冷笑,“他们六十年前就在讨论‘未来’了?”
何雨水点点头:“而且你看时间——那天下午,贾武出了工伤,右手被冲床压碎。可这份记录写的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一点开会。也就是说,他是在受伤前见的这个人。”
赵建国手指敲着桌面:“所以不是意外。他是知道了什么,才被处理掉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外面风小了,横幅不再啪啪作响,整个四合院安静得能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
赵建国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屋里传来哭声。
是双胞胎。
他快步走进堂屋,苏青已经醒了,正抱着孩子轻拍后背。
“怎么了?”他问。
“不知道,刚睡得好好的,突然一起哭起来。”苏青皱眉,“以前可没这样过。”
赵建国靠近婴儿床,两个孩子同时转过头,盯着他,嘴里含糊地喊:“爸爸……背后……有光……”
他一愣,立刻脱掉外套,让苏青帮忙看背上有没有什么异常。什么都没有。
但他还是把系统终端拿出来,切换到热成像模式。屏幕一闪,脊椎位置赫然浮现出一圈淡蓝色光晕,频率稳定,和昨夜机械臂发出的信号完全一致。
“他们在用我当信标。”他低声说。
“什么?”
“别问了。”他迅速关掉终端,拔掉所有连接线,“把这东西藏好。”
他走到摇篮边,掀开软布,把终端塞进夹层。那里是系统标记的情感波动密集区,理论上远程探测会失效。
“你还打算继续查吗?”何雨水跟进来,声音压得很低。
“必须查。”他说,“现在不只是我在被盯,连孩子都开始感知到了。他们不怕我们反抗,怕的是我们不知道自己在被人操控。”
“可你怎么查?系统不能用,档案也只剩这些残页。”
赵建国想了想,忽然问:“你还记得贾武出事那天,厂里有没有来过外人?穿得特别讲究的那种?”
“我不在场,但我妈提过一嘴。”何雨水回忆,“说是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坐在办公室没出来,后来车接走的,车牌是沪字开头。”
“沪上技术顾问……”赵建国重复一遍,“他们不是临时来的,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坐下来,脑子飞快转动。如果这个组织六十年前就在活动,那他们的目标从来不是某个工人,而是某种‘存在’本身。而他——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懂技术、会讲课、还能修各种机器的人,显然不符合那个时代的逻辑。
所以他被标记了。从穿越那一刻起,就被打上了“异常”标签。
“他们要抹除的,不是我这个人,”他抬起头,“是我出现过的痕迹。只要没人记得我做过什么,我就等于没来过。”
话音刚落,终端在夹层里震动了一下。
赵建国伸手掏出来,屏幕自动亮起,一行新消息跳出来:
【签到成功】
【奖励:1953年4月7日,轧钢厂监控录像片段(残)】
他愣住。这不是他主动签到,是系统自动触发的。
“看来它还有点自己的脾气。”他苦笑。
视频很短,只有十几秒。黑白画面里,一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走进厂区大门,侧脸一闪而过。赵建国暂停,放大。
那人左腕上,戴着一块表,表带边缘绣着极小的银线图案——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正要继续分析,忽然听见西屋传来一声闷响。
是陈建国从炕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嘴里不停念叨:“别信界面……别信界面……他们换了登录入口……”
赵建国冲过去把他扶起来,发现他额头冰凉,嘴唇发紫。
“你说清楚点,什么叫换了入口?”
陈建国抬眼看过来,眼神涣散:“你的系统……不是原版。真正的签到界面……应该是红色边框……你现在用的是伪装层……”
说完,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赵建国站在原地,心跳加快。如果连系统都是假的,那他这些年依赖的一切,是不是都在骗他?
他慢慢走回中院,把所有线索摊在桌上:照片、会议纪要、热成像图、视频截图。它们像拼图一样散着,但中间缺了一块。
那块拼图,应该就在1953年的某一天,藏在某个没人敢翻开的档案盒里。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快亮了,灰蒙蒙的。双胞胎还在哭,苏青抱着他们在屋里来回走。
他走过去,接过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小家伙贴着他胸口,忽然安静下来,小手抓着他的衣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
赵建国缓缓回头。
空荡荡的屋子,什么也没有。
可孩子的手指,一直指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