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坐在厢房的木桌旁,手指还搭在布包上。灯泡昏黄的光打在桌角,那几页手写日志摊开着,最上面一页写着高考恢复那天晚上,三家人点灯聊到天亮的事。
对面的特勤队长站起身,身后队员抬出一台机器。外壳是深蓝色的,前面有个圆形口子,像是老式收音机的喇叭,但边缘闪着一圈冷光。
“启动记忆扫描程序。”队长说。
机器嗡了一声,蓝光从口子里慢慢透出来,像水一样往赵建国脸上漫。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布包往前推了推,正好挡在自己和机器中间。
“你们要删的不是我的记忆,”他说,“是三百人的人生轨迹。”
队长看了他一眼,“干预历史节点超过安全阈值,必须执行部分清除。这是规定。”
“规定?”赵建国低头翻开日志最后一页,指着一行字,“‘文明传承度达到40%’——这不是我写的,是系统提示。每有一个孩子考上大学,这个数就涨一点。每一次技术改进,它也涨。这叫混乱?这叫失控?”
话刚说完,他眼前一暗,系统浮出一行字:【文明传承度达到40%】
和日志上的记录一模一样。
队长皱了下眉,还没开口,耳边的通讯器响了。他抬手按了一下,脸色变了。
赵建国没错过那个表情。
蓝光还在往前爬,已经照到了布包的一角。他伸手摸进贴身衣袋,掏出一枚徽章。金属的,边角有些磨损,表面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举起来,正对着机器的感应区。
“时空豁免权。”他说,“陈建国留下的。”
机器嗡鸣声突然停了。
蓝光缩了回去。
徽章投射出一串数字,在空中跳了几下,和机器对接上了。那台设备的指示灯由红转绿,然后彻底熄灭。
队长盯着徽章看了五秒,低声说:“这权限……是真的。”
“我知道你们怕什么。”赵建国把徽章收回口袋,但手仍按在上面,“怕我说出去,怕别人学我,怕时间线乱套。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本来就没机会走上那条线?许大茂偷准考证,贾张氏往缸里藏纸,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没人管。我管了,你们反倒来查我?”
队长没反驳。
“我可以接受清除一些无关的记忆。”赵建国继续说,“比如哪天吃了饺子,哪次跟傻柱吵架。但高考互助组的事不能动。真题汇编怎么来的,怎么分的,谁抄的题,谁讲的课,这些都得留着。它们不是我的事,是大家一块走出来的路。”
屋外传来脚步声,一个队员快步进来,在队长耳边说了几句。
队长站直了身体,转向赵建国:“1978年出现异常能量波动,初步判定为时空病毒侵入。所有外勤单位立即撤离,返回待命。”
“所以不审了?”赵建国问。
“你的问题暂时搁置。”队长拿起文件板,“但豁免权不代表你可以无视规则。这次是紧急召回,下次不会这么简单。”
“等你们处理完1978的事,再来谈吧。”赵建国靠在椅背上,“那时我会证明——我不是破坏者,是防火墙。”
队长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冲队员抬了下手。
几个人开始收设备。那个提黑箱子的又往屋里走,赵建国立刻出声:“箱子别放堂屋中间。”
那人停下。
“底下有水管。”赵建国说,“潮气重,容易漏电。”
对方看了看地面,换了位置。
赵建国一直看着他们收拾,直到最后一个队员走出院门。他没起身送,也没关门,就坐在那儿,手还搭在布包上。
院子里安静下来。
他低头翻了翻日志,翻到夹着照片的那页。双胞胎笑得很开,一个小手抓着铅笔,另一个抱着本子。背面写着: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
他用指腹擦了擦照片边角,听见系统轻轻震了一下。
抬头看去,一行新提示浮在半空:【检测到外部记忆干扰源,方向:东南,距离:未锁定】
他眉头一皱,刚想细看,提示又消失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刚才那些人的节奏。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
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匆匆走过巷口,手里拿着个相机模样的东西,肩上挎着包。那人走得很快,头也不回,拐了个弯就不见了。
赵建国站在门槛上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回屋,从砖缝里抽出一根铁丝,弯了两下,插进储物柜锁眼捣了两下。咔哒一声,柜子开了。
他取出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小心……金痕现,命途变。
他盯着这张纸看了很久,然后塞回信封,放进布包最底层。
外面风有点大,吹得窗纸哗哗响。
他重新坐下,把日志合上,放在手边。灯泡闪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没管。
几分钟后,系统再次震动。
这次是一行字:【双胞胎生命频率轻微波动,持续时间:3秒,原因:未知】
他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向北屋。
门帘掀开一半,两个孩子并排躺着,睡得还算安稳。他蹲下身,轻轻拉起左边那个的手腕,仔细看。
胎记还在,颜色比平时浅了一点,但轮廓没变。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放下袖子,孩子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
力气不大,但很紧。
赵建国愣住。
孩子眼睛闭着,嘴唇微微张开,声音很轻:“爸爸……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