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驶出胡同口时,王建国忽然让司机停了车。他跳下去,转身望着红星四合院的门楼——墙皮剥落的门柱上,还留着他小时候画的歪扭小人,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的印痕。何雨水从车窗探出头:“哥,咋了?忘带东西了?”
“没忘。”王建国伸手摸了摸门柱上的刻痕,指尖划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忽然笑了。十年前他刻下这小人时,心里憋着股气——那天易中海又把本该分给他家的救济粮,偷偷塞给了秦淮茹,他攥着拳头躲在门后,恨不得把院里那些龌龊事全刻在这柱子上。
“走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干脆利落地回车里坐好,再没回头。
车厢里堆着几个简单的帆布包,最鼓的那个装着何雨水的课本和他的技术笔记,剩下的塞着几件换洗衣物,连个像样的箱子都没有。何雨水扒着包角数:“哥,你的焊枪、我的显微镜,还有那套能量转换模型……都带上了吧?”
“嗯。”王建国点头,目光落在包侧露出的半截金属管上——那是他用轧钢厂的边角料改的简易能量收集器,能把火种源的残余能量存起来,关键时刻能当应急电源用。以前在院里,这东西得藏在床板下,现在就这么明晃晃地露着,倒有种松快的自由。
卡车沿着刚铺好的柏油路往城东驶,路两旁的白杨树长得笔直,叶片在风里哗啦啦地响。王建国忽然想起昨晚收拾东西时,傻柱气喘吁吁跑过来,往他包里塞了个油纸包:“建国,这是刚酱好的肘子,路上吃!”油纸包还热乎着,傻柱的手却冻得通红——准是刚从厂里的灶台抢出来的。
“哥,你看!”何雨水忽然指着窗外,“那不是杨厂长吗?”
路边的自行车棚旁,杨厂长正踮着脚往卡车这边望,手里还挥着个牛皮纸信封。王建国让司机停下车,杨厂长几步跑过来,把信封塞进他手里:“这是轧钢厂新技术科的调令,你小子运气好,赶上厂里扩编,明天直接去报到。”他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我可跟李科长打过招呼了,你那套自动化流水线方案,他盼了快半年了。”
信封上印着“夏国轧钢总厂”的红章,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着光。王建国捏了捏信封,厚度刚好——里面除了调令,准是杨厂长偷偷加的技术资料,上次他去厂里借书,李科长说库房里有套进口的自动化图纸,一直没舍得给人看。
“对了,”杨厂长忽然压低声音,往四合院的方向瞥了一眼,“昨晚秦淮茹去厂里闹了,说你把她儿子送少管所是公报私仇,还说要去局里告你。”
王建国挑眉:“她儿子聚众抢劫,人赃并获,跟我有啥关系?”
“谁说不是呢。”杨厂长嗤笑一声,“我让保卫科把材料备齐了,她敢去告,正好让局里查查她这些年在院里骗了多少救济粮!”他顿了顿,又道,“傻柱也够意思,刚才还来厂里找我,说要是秦淮茹敢胡来,他就去作证,把当年她撺掇棒梗偷鸡、偷煤的事全抖出来。”
何雨水听得眼睛发亮:“傻柱叔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不是嘛。”杨厂长笑起来,“上次棒梗偷了厂里的钢筋卖钱,秦淮茹还想让傻柱背锅,傻柱算是彻底寒心了。”他看了看表,“不耽误你们赶路了,新技术科的宿舍都给你收拾好了,俩人一间,带阳台的。”
卡车重新启动时,王建国打开那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果然躺着一叠外文图纸,夹着张纸条,是杨厂长龙飞凤舞的字迹:“翻译件在最后一页,我闺女帮你翻的,她在外国语学院读书,水平比厂里的翻译强!”
何雨水凑过来看,忽然指着图纸上的一个齿轮结构:“哥,你看这里,是不是跟你上次设计的能量转换器齿轮比,少了个卡槽?”
王建国点头:“这是老款设计,有缺陷,高速运转时容易卡壳。”他从包里摸出铅笔,在图纸边缘画了个改良草图,“加个弹性卡槽就行,我回头跟李科长说说。”
说话间,卡车已经驶进工业区。远处的高炉正喷着白雾,运输带“哐当哐当”地转着,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推着小车快步走过,脸上带着干劲十足的红。何雨水趴在车窗上,看得眼睛都直了:“哥,这里的烟囱比四合院的树还高!”
“以后天天能看见。”王建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显微镜实验室在三楼,窗外就是轧钢车间,要是熬夜做实验,还能看见钢水浇铸的火光。”
何雨水的眼睛更亮了,从包里翻出崭新的笔记本,一笔一画地写:“1978年12月18日,搬离四合院,抵达轧钢厂。今天的天空很蓝,烟囱很高,未来很好。”
王建国看着她的字,忽然想起昨晚收拾东西时,从床底下摸出的那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他攒了十年的“证据”:易中海截留救济款的账本副本、贾张氏偷卖公家煤的票据、秦淮茹冒领他家人布票的条据……他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盒子扔进了灶膛。
火苗“噼啪”地舔舐着铁皮,把那些龌龊事烧成了灰烬。就像此刻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四合院的灰墙越来越远,高炉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争吵、偷鸡摸狗,终究被工业时代的轰鸣声盖了过去。
“哥,宿舍到了!”何雨水拉着他的胳膊跳下车,指着前面一栋红砖楼,“三楼最东头那个阳台,晾着蓝布的就是!”
王建国抬头望去,阳台上果然挂着件崭新的蓝工装,风一吹,像面小小的旗帜。他拎起帆布包,忽然觉得肩上的分量轻得很——不是因为东西少,而是心里那块压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楼道里传来李科长爽朗的笑声:“建国,可把你盼来了!新技术科的门,就等你这把钥匙开呢!”
王建国笑着迎上去,手里的图纸被风吹得哗啦响,像在为这个新时代,唱着轻快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