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信街,卢府。
刚和八王会面的卢鸿卿回到家中大堂,屁股还没来得及捂热板凳,一支羽箭从院外射入进来,正中桌子上的碗茶。
卢鸿卿被吓了一大跳,他刚想举茶,冷不丁的被人吓到,正欲张口叫骂时,猛然发现这支羽箭与寻常的不一样。
在羽箭的尾部,不知被人用了什么染料染成血色,鲜艳无比。
卢鸿卿愤愤不平的心一下沉到谷底,他认得这支箭,这是只有宫中发生什么急事时,镇远司才会发出的信号箭。
可他只是礼部的侍郎,修为又不高,为什么镇远司会给他发出这样一支箭呢?
莫非是陛下……
卢鸿卿不敢再想,不论如何,现在还没有得到梁帝的死讯,当务之急是立刻入宫朝圣。
若是晚了的话,怕是陈安那家伙不会放过他。
即便那八位王爷都明确的表明要拉拢他,可现在站队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为卢家争取更多的利益才是首要之重。
他可不想还未升官发财,就身处异处。
卢鸿卿匆匆忙忙的换上官袍,往皇宫方向赶去。
可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其他朝臣也一副惶恐的模样。
卢鸿卿愣住了,和其他大臣相视一眼后,都能感到彼此心里的沉重。
梁帝站在未央宫的龙椅前方,仔细打量着挂在上方的金丝牌匾,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政清人和。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块匾还是他刚刚登基不久,与王忠维那狗东西,还有一众大臣一起挂上去的。
只是,随着他的身体日渐孱弱,曾在下方说着要和他一起让大梁强盛的人,也逐渐升起了异心。
梁帝就这么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回想着自己的帝路,直到外面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镇远司的这群狗奴才,真是狗胆包天,竟敢威胁本官!哼,只要陛下驾崩了,本官第一个拿他们开刀!”
“这么说来,御史大人可是投靠八王中的某一位了?不如帮老弟引荐引荐啊?”
御史大夫曹毅和大鸿胪吕光有说有笑的走进未央宫内,猛然一望,正好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梁帝,这下子,差点没把他们的魂儿都惊出来。
二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先前的愤懑全部变成了恐慌。
“陛……陛下……”
曹毅的声音都带了些许哭腔,当着梁帝的面,说要清理帝王的刀,属实是大不敬的话,按照梁帝的性子,不诛他九族都算是幸运的了。
可曹毅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半年未曾上朝的梁帝,怎么好端端的站在这了?
他不敢多想,老老实实地和吕光跪在地上将头埋低,生怕看到梁帝眼中的怒火。
可梁帝并未搭理他们,只依旧注视着上方的四个大字,低声呢喃。
第一遍的时候,曹毅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直到第三遍的时候,他才听清了梁帝的话——
“朕乃孤家寡人。”
“什……什么?”
曹毅呆住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可梁帝幽幽的声音萦绕在他耳畔,如魔音一般。
似午夜幽梦中的氐惆,又似跨越千年的长叹,让人分不清虚实。
曹毅不明白梁帝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只是眼前落寞的身影渐渐与当初睥睨纵横的梁帝重叠在一起,让他不敢直视。
他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了。
镇远司如此大张旗鼓的发出羽箭,八王不可能不知道。
或许,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一阵大笑声,紧接着,许多急匆匆赶来的大臣们走了进来。
他们见到跪在地上的曹毅和吕光,刚想张嘴说话,猛然抬头瞥见了独站在上方的梁帝,所有的话全部憋在了肚子里,老老实实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不再出声。
随着陆陆续续的大臣们的到来,整座未央宫内站满了文武大臣,可无论是几品官职,都无人敢开口说话。
整座未央宫,死一般的寂静,一种无形的压抑笼罩在所有大臣的心头上,针落有声。
这种情况持续了好久,直到门口一阵爽朗的大笑传来,久久未动的梁帝缓缓转过身子,冰冷的看向殿外。
“陛下龙体痊愈,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不枉臣弟不远万里的赶来京城,陛下保密的还真是严防死守呢!”
人未至,声先到,声音的主人还未进来便喧声夺主,原本死寂的未央宫顿如烧开的滚水沸腾起来。
早就憋不住的群臣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梁帝并没有理会那些嘈嘈切切的杂乱声,而是直视着正前方,冷然道:
“好久不见了,宣王!”
随着沉重的步履声越来越近,一位龙眉凤目,气度不凡的男子身穿金色蟒袍大步走了进来。
他毫不客气的走到大殿最前方,视线与上侧的梁帝碰撞在一起,笑道:
“陛下龙体尚未痊愈,忠公公怎么不在左右?这狗奴才真是该死了!”
“朕看他年事已高,准许他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想来留个太子是不成问题的,便不劳宣王操心了。”
梁帝不咸不淡的回道,对于他的几位弟弟,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倘若他们真的有才的话,他不介意将皇位传给他们。
只可惜,一个个的见识短浅,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把心思全部放到自己人身上去了。
这样只顾自己利益的皇室,他怎放心将皇位传给他们?
不过正如他所说,他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自己又无后,皇位的继承属实让他头疼。
他半年以来不曾露面,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几位皇弟的动向。
这些人为了争夺皇位,不惜拉拢敌国异人,甚至是连妖魔都视为上宾,太让他失望了。
梁帝缓缓坐在龙椅上,冰冷的扫过殿内的一众人员,这里少了很多人,他们大多在八王还未入京的时候便擅自离开了,算不上好事也算不得坏事。
“听闻你们八王携手进京,怎么今日只见你一人,其他人呢?”
“陛下这么想念臣弟,臣弟们怎么可能不来?只是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点时间,陛下应该不会怪罪吧?”
正当梁帝问话间,殿门口又多了七道身影,他们并肩而来,身上还散发着强盛的气势,竟暂时的将梁帝的气势比了下去。
宣王惊讶的看着这一幕,显然是其他王爷没有事先和他打招呼。
他也逐渐眯起了眼睛,任谁都能感觉到,眼前这七位的来意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