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敬明自带着两位师弟离了江州后,一路上多遇袭击,不过凭借着他与温养浩精湛的剑术,倒是未见损伤,平安无事的回到了剑原上。
刚踏入四季常青的剑原,澹台敬明便发现不对劲了,在那些直挺的剑草间,排列着三支盔甲、装备不一的军队,黑压压的列成一片,约莫有十数万人,如一线大潮,密不透缝。
幸而三人离得较远,并未被斥候发现,不然的话,怕是早已被砍成肉泥了。
澹台敬明神情一紧,看这副架势,便是傻子也知晓来者不善。
只不过,这些军队分明是朝廷之人,为何会与他剑阁起了冲突?
“师弟,你看好卜师弟,我绕路速回剑阁,让师伯他们做好准备!”
澹台敬明神色颇为沉重,这些军队即干出现在此,就代表着与他剑阁彻底撕破了脸皮,若是今日之战剑阁颓败,四盟五宗的人定不可能坐由他剑阁继续一家独大,誓要过来咬上两口。
事关师门,容不得他不谨慎。
温养浩也无了平日里的笑容,郑重点头道:“师兄放心,师弟心里有数。”
“那好,万事小心!”
澹台敬明撂下这句话后,从西北方向径直奔向太玄山上。
就在他动身的同一刻,三支大军也井然有序的朝着剑阁进发……
太玄山上,郑五行和青年对立而坐,面色平静,似乎毫不知晓已有大军压来。
“师兄,你瞧,我就说吧,有宵小拿我剑阁暗中布局。”
青年饮了碗茶,朝着一旁心事重重的郑五行挤眉弄眼,一点也没有阁主该有的威严。
郑五行见他这般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萧衍刚要去找孟锡的麻烦,凉戎却忽然举族大肆进攻北地,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只不过,我代你掌管剑阁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未出现过半分差错,也从未交恶于任何人,究竟是谁要将我剑阁算计进去?”
“事到如今,再去追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青年明亮的眼眸逐渐转暗,语气不再似刚才那般轻松跳跃,反而变得平缓凌冽起来,“许多人都想看我剑阁从高处跌落,那么今日便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也好让他们全部跳出来,省得一一去找了。想看我剑阁的笑话?可以。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这番话无疑给郑五行吃了剂定心丸,他面色终于有所舒缓,微闭双眼,平淡道:“既然师弟心中已有了对策,那便按师弟所说的做吧。”
……
在军阵的加持下,十万大军如疾电奔星般,很快就来到了太玄山下的小镇处。
镇中的百姓往这架势来势汹汹,就知道不是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自发拿起了剑来到镇口与其对峙起来,说什么也不让大军往前再踏一步。
“尔等来此作何?现在镇上不欢迎任何外来者,再往前一步,死!”
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了出来,他是镇上的铁匠,姓张,年岁最长。镇上有哪家需要铸剑,又或者需要锻打器具,都会来找他,逐渐在镇中有了些威望。
在剑阁弟子陆陆续续下山外出后,他最能代表镇上人的想法。
大军中几位穿着将军铠甲的人商议了一番,最终走出一位中年将军,抽出腰间佩刀,遥指着小镇上的众人,冷然道:
“看在尔等是大梁百姓的份上,现在退下尚且还可饶你们一命,若是继续执迷不悟的话,休怪我等无情!”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他身后可是有着十数万的大军,又有三位节度使在背后撑腰,便是剑阁那几位剑仙出来,他亦是不惧。
更何况,现在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不足百人的老弱病残,如何与十万大军争锋?
张铁匠回头望了眼身后的街坊们,眼神微微黯淡了下,轻声道:“诸位,这位将军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今日或许是剑阁之劫,要想离去者,便趁现在回去收拾行李离去吧,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们拖上点功夫。”
不足百人的镇民,对上十数万、装备精良的大军,不亚于蚍蜉撼树,不用猜便已注定了结局。
他年岁大了,不想走也走不动了。这一生痴迷于剑,虽为南来北往的剑客们打造了无数把剑,可终究还是没能拜入剑阁门下。
如今乱世将至,他只想留在镇上,亲眼见证剑阁究竟是升还是落。
张铁匠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早已有了感情,他不舍离去也不愿离去,哪怕今日是死,他也要死在活了大半辈子的小镇上。
可镇上其他人,应该有他们自己的选择,没必要留下来陪他一起赴死。
就在张铁匠心神恍惚时,一道道身影相继走了出来,与他并肩而站。
“张老,你说的什么话,镇上没了我做的阳春面,你平日里吃什么去?”
“哈哈,张老头,我还欠你五十文铸剑钱呢,我要走的话那不成骗子了?”
“老张呐,我们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虽遗憾于未能拜入剑阁,却学到了一身铮铮傲骨,如今有人让我们离开生活多年的故土,岂能如他们所愿呢?”
“……”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来,到最后,竟是无一人离去。
张铁匠看到这一幕有些目瞪口呆,结巴道:“你……你们……”
最先走出来的面馆老板冲他一笑,“张老,您莫不是岁数大了忘记了?对这里没有眷恋的外来者早已离去,剩下之人,无不是对这里拥有深厚的感情啊!”
张铁匠这才恍然大悟,是啊,那些贪恋剑阁鼎盛时权势的人,见如今剑阁隐有没落的迹象,早就在前段时间走得一个不剩了。
如今镇上剩下的人,要么在这里生活久了,离不开了,要么就是对向往剑道,心至诚者,哪能这么轻易离去?
“好好好”,张铁匠眼角带泪,欣慰的笑了,“难得今日与诸位同道共赴黄泉,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说罢,他身上的老态忽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看破生死,一往无前的凌冽之势!
他身上的气息也逐渐攀登,在短短数息后,竟是直接到了合一十四境!
张铁匠大手一挥,从镇上铁匠铺中又接连飞出数百柄飞剑,悬浮身前,他向前踏出一步,数百柄飞剑便跟着轻微颤鸣,竟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涟漪,朝着大军扩散过去。
三支大军的统帅显然没料到这一幕的发生,猝不及防下,位于前锋的兵卒竟是直接被震伤,倒地吐血不止。
张铁匠佝偻的腰板逐渐挺直,挥手御剑,数百柄飞剑立刻横起,遥遥指着十万大军。
张铁匠忽然仰天大笑,极具狂妄道:“千锋剑张百应在此,谁来问剑?”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张百应的话音落下后,一道接一道的强横气息接连传来——
“柔肠剑顾飞!”
“捉刀人厉血!”
“幽云三剑!”
“……”
“我等在此,谁来问剑?”
远远望去,小镇上方悬满了三尺青锋,观其气息,无一例外,皆是合一境的大剑仙,震的此地虚空浮颤。
将近百道的合一境气息不仅吓傻了一众远道而来的将军,更是直接让藏在暗处的三位节度使惊掉了下巴。
他们三人不出手的情况下,即便能杀了这些人,十万大军恐怕也会折损过半。
可直到现在,剑阁的剑仙都还未曾出来,若是他们三人现在就出手的话,气势上便输了一半!
但要是继续隐藏的话,任由这些合一境大大剑仙出手,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