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鸦啼血。
沈锦瑟站在破败的庭院中，指尖还残留着慕容烬身上蚀骨毒的触感。那毒是她精心调配的，足以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魔教教主在痛苦中挣扎三日三夜。可此刻，她的心却比那毒还要冰冷。
触物通灵带来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先帝未死！那个本该在二十年前就葬身火海的帝王，竟然还活着！
呵...她低笑一声，声音在夜风中破碎，好一个惊天骗局。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淬了寒冰的眸子。她想起萧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仪。原来，他本就是前朝皇室血脉，那个本该继承大统的太子遗孤！
锦瑟。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萧绝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她转身，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
你都知道了？他问，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沈锦瑟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这个让她心动又让她心痛的男子，原来从一开始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萧绝走近，月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被她侧身避开。
告诉你什么？他苦笑，告诉你我是前朝余孽？告诉你我接近你本就是为了利用你的医术和毒术？
沈锦瑟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利刃贯穿。
所以，那些深情，那些守护，都是假的？
萧绝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唯有对你的感情，是真的！锦瑟，你信我！
他的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沈锦瑟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该信你吗？她轻声问，一个连真实身份都要隐瞒的人？
我有苦衷！萧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这朝堂之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若身份暴露，不仅我会死，所有与我有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包括你！
沈锦瑟看着他眼中的痛楚，心软了一瞬，但随即又硬了起来。
那温景然呢？她问，他假死脱身，救走慕容烬，这一切你又知道多少？
萧绝的瞳孔猛地收缩：温景然没死？
装得真像。沈锦瑟冷笑，若不是你默许，他怎么可能在重重监视下救走慕容烬？萧绝，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两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夜风吹起沈锦瑟的衣袂，她整个人像是要融进这无边的黑暗里。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主子！影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门口，神色凝重，有紧急军情！
萧绝眉头一皱：
北境急报，匈奴十万大军压境，边关告急！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而且...而且军中突发瘟疫，已有数千将士染病！
沈锦瑟的心猛地一沉。北境瘟疫？这未免太过巧合！
还有...影犹豫了一下，看向沈锦瑟，靖国公府传来消息，沈老夫人病危，想见沈姑娘最后一面。
一连串的消息如同惊雷，在沈锦瑟心中炸开。北境战事、军中瘟疫、祖母病危...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过巧合！
她猛地看向萧绝：是你安排的？
萧绝的脸色也变了：你认为我会用你祖母的性命来做局？
难道不会吗？沈锦瑟的声音冷得像冰，为了你的复国大业，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沈锦瑟！萧绝终于怒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龙涎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沈锦瑟挣扎着，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
放开我！
不放！萧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辈子都不会放！
他的唇突然压了下来，带着惩罚性的力度，狠狠地吻住她。这个吻不像往日的温柔，而是充满了占有和宣誓主权的意味。沈锦瑟用力推拒着，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但他却纹丝不动。
良久，他才放开她，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听着，萧绝捧着她的脸，迫使她与他对视，我承认，最初接近你确实别有目的。但后来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爱你，胜过爱这江山，胜过爱我自己的性命！
沈锦瑟看着他眼中的深情，心防一点点崩塌。可是，那些欺骗，那些隐瞒，又该如何释怀？
证明给我看。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陪我去北境，治好瘟疫，退敌救国。若你能为了天下苍生放下私仇，我便信你。
萧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可知道，此时离开京城意味着什么？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会趁机发难，我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沈锦瑟直视着他的眼睛，但若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了，谈何复国？谈何天下？
两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最终，萧绝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好，我陪你去。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这江山，这天下，都不及你重要。
沈锦瑟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她取出袖中的一枚银针，悄悄刺入他的后颈。
萧绝的身体微微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
对不起。沈锦瑟退后一步，眼中含着泪光，这是迷魂针，三个时辰后自会解开。北境之行，我独自前往。
为什么？萧绝的声音已经开始模糊，身体摇摇欲坠。
因为...沈锦瑟的泪水终于滑落，我刚刚通过触物通灵看到了更可怕的真相。那个幕后黑手，那个策划了一切的人...可能是你的亲生父亲！
萧绝的瞳孔猛地放大，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支撑不住，缓缓倒下。影急忙上前扶住他。
照顾好他。沈锦瑟擦干眼泪，神色恢复冷静，若我三个月内没有回来，就让他...忘了我吧。
她转身，决绝地走向院门。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沈姑娘！影在她身后喊道，您真的要去北境吗？那里现在很危险！
沈锦瑟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医者仁心，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些真相，必须亲自去揭开。
就在她即将踏出院门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
温景然从暗处走出，脸上带着惯有的温润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被黑袍笼罩的身影。
温景然？沈锦瑟眯起眼睛，你不是应该和慕容烬在一起吗？
计划有变。温景然轻笑，我亲爱的表妹，你要去北境，怎么能不带上我这个表哥呢？
表哥？沈锦瑟的心猛地一跳。
看来你还不知道。温景然的笑容加深，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他侧身让开，那个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让沈锦瑟震惊的脸——
那是本该在宫中养病的皇帝！
好久不见，沈姑娘。皇帝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或者说，我亲爱的外甥女？
沈锦瑟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先帝未死，萧绝是前朝血脉，温景然是她的表哥，而皇帝...竟然是她的舅舅！
这盘棋，下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皇帝缓缓走近，目光落在昏迷的萧绝身上：我们要做的，是纠正二十年前的一个错误。而这个错误，需要你和萧绝共同来弥补。
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一枚古朴的玉佩：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
沈锦瑟看着那枚玉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一个温柔的女子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哼着歌；一场大火，女子将她推入密道，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
母亲...她喃喃道。
想起来了？皇帝的眼神复杂，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而死的。而现在，轮到你来完成她的遗愿了。
什么遗愿？
复国。皇帝的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光复前朝，让萧绝登基为帝，而你...将成为他的皇后。
沈锦瑟后退一步，摇头：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温景然接口，你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萧绝是前朝太子遗孤，你是前朝公主之女，这门婚事再合适不过。
公主？沈锦瑟彻底愣住了。
没错。皇帝点头，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前朝最受宠爱的长安公主。二十年前那场宫变，她侥幸逃生，却因为保护你而...
他没有说下去，但沈锦瑟已经明白了。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解开，为什么她会穿越到这个身体，为什么她会有触物通灵的能力，为什么她的命运会和萧绝紧紧相连...
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现在你明白了？温景然看着她，北境之行势在必行，但不是你一个人去。我们要一起去，在那里，有复国需要的关键之物。
什么东西？
传国玉玺。皇帝沉声道，当年宫变时，玉玺被忠臣带往北境藏匿。只有找到玉玺，萧绝登基才名正言顺。
沈锦瑟看着昏迷的萧绝，心中百感交集。她爱他，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份爱真的要建立在如此沉重的责任之上吗？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皇帝微笑，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唯一的出路。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他拍了拍手，院外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整个庭院照得如同白昼。数百名黑衣武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将庭院团团围住。
这些是我培养了二十年的死士。皇帝淡淡道，今夜，要么你们答应复国，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沈锦瑟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她看向温景然，看向皇帝，最后目光落在萧绝身上。
好，我答应。她终于开口，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北境瘟疫必须优先处理。沈锦瑟的声音坚定，在寻找玉玺之前，我要先救治那些染病的将士和百姓。
皇帝和温景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皇帝叹了口气，总是把别人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
这不是缺点。温景然突然开口，这正是她最可贵的地方。
他看向沈锦瑟，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我答应你。救治瘟疫优先。
沈锦瑟点头，走到萧绝身边，取出银针在他几个穴位上轻轻一刺。萧绝缓缓醒来，看到眼前的阵仗，立即明白了什么。
你答应了？他问沈锦瑟，声音沙哑。
我们没有选择。沈锦瑟苦笑，不过，我加了一个条件。
她将救治瘟疫的事情说了一遍，萧绝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我的锦瑟。
他站起身，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气势不减：既然要复国，那就要以仁德治国。从救治北境瘟疫开始，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明君！
皇帝满意地点头：很好，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继承人。
他挥手让死士退下，院中的紧张气氛顿时缓解。
三日后出发。皇帝道，这期间，你们好好准备。北境之行凶险万分，不仅要面对匈奴大军和瘟疫，还要提防朝中政敌的暗算。
朝中政敌？沈锦瑟敏锐地捕捉到什么。
你以为只有我们知道先帝未死的消息？皇帝冷笑，那个幕后黑手，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萧绝的眼神一凛：您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皇帝打断他，有些真相，需要你们自己去发现。记住，在这盘棋局中，任何人都可能是棋子，也可能是棋手。
他的话让沈锦瑟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可能是萧绝亲生父亲的人，到底是谁？他在这盘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夜色更深了，寒鸦的啼叫声再次响起，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沈锦瑟站在院中，看着满天的星辰，心中五味杂陈。从现代毒医专家，到靖国公府嫡女，再到前朝公主之女，她的身份一次次转变，肩上的责任也越来越重。
害怕吗？萧绝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有点。沈锦瑟老实承认，但更多的是兴奋。
兴奋？
她转头看他，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终于要揭开所有谜底了，不是吗？不管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都会陪你走下去。
萧绝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此生有你，足矣。
两人相视而笑，所有的误会和猜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无论前路多么艰险，只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温景然看着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一枚药瓶，那是他特意为沈锦瑟准备的保命丹药。
表妹，他轻声自语，这一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夜风拂过，带来远方的号角声。北境，那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更大的阴谋和更深的秘密，也将在那里一一揭开...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