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的风沙愈发猛烈,卷起的黄尘遮天蔽日,仿佛要将整座城池吞噬。沈锦瑟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连绵的戈壁,指尖银针在昏黄日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乌苏部送来的情报确认了,”萧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玄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三日后子时,幽冥道将联合乌苏部叛军,分三路进攻边关。”
沈锦瑟转身,眸光清亮如破晓晨星:“周明安招了?”
“招了一部分,”萧绝将密报递给她,“他承认在太医院为幽冥道效力多年,但核心计划仍守口如瓶。不过乌苏部新任族长诺敏提供了关键信息——敌军将在水源下毒。”
沈锦瑟展开密报,眉宇渐凝:“‘千机散’?此毒无色无味,遇水即溶,中毒者三日内力渐失,最终瘫软如泥。”
“正是。诺敏说,幽冥道在乌苏部圣地秘密炼制此毒,欲令边关守军不战而溃。”
沈锦瑟唇角微扬,从袖中取出一枚琉璃瓶:“巧了,我新研制的‘清心丸’正好能解此毒。不过......”
“不过什么?”
“既要解毒,何不将计就计?”她眼中闪过狡黠光芒,“让他们以为计谋得逞,再杀个回马枪。”
萧绝凝视她片刻,忽的轻笑:“夫人这是要请君入瓮?”
“不仅要请君入瓮,还要瓮中捉鳖。”沈锦瑟指尖银针转出一朵寒花,“幽冥道既送上门来,岂有放过之理?”
当夜,镇北王军帐中烛火通明。
沈锦瑟将地图铺在案上,指尖轻点三处水源:“东侧山涧、西侧河谷、城中水井,皆是守军取水要道。幽冥道必择其一投毒。”
镇北王浓眉紧锁:“三处皆派重兵把守?”
“不,”沈锦瑟摇头,“让他们投毒。”
帐中诸将哗然。副将陈锋猛地站起:“沈医官,此计太过凶险!万一......”
“没有万一。”沈锦瑟从容取出三个瓷瓶,“我已备好解药。今夜便派人暗中投入水源,剂量恰好中和千机散之毒,且不会被察觉。”
萧绝接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让敌军以为计谋得逞。”
镇北王若有所思:“佯装中毒?”
“正是。”沈锦瑟眸光熠熠,“三日后敌军来袭时,守军佯装力竭,诱敌深入,再合围歼灭。”
陈锋仍存疑虑:“敌军狡诈,如何确保他们一定中计?”
沈锦瑟与萧绝对视一眼,俱见彼此眼中笑意。
“因为,”萧绝声线低沉,“我们有他们不得不信的‘内应’。”
两日后深夜,边城西侧河谷。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河畔,从怀中取出药包正要倾洒,忽听破空声至!
“嗖——”
利箭穿透黑影手腕,药包应声落地。暗处转出萧绝身影,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李参将,”他声音冷如寒冰,“久候了。”
黑影猛地抬头,露出的面容让随后赶到的沈锦瑟微微一惊——竟是镇北王麾下最得力的参将李晟!
“九千岁果然神机妙算。”李晟咬牙忍痛,“只是不知如何识破末将?”
萧绝剑尖轻挑,地上药包散开,露出里面白色粉末:“你太心急了。三处水源,唯独西侧河谷守备最松,本王不过略施小计。”
沈锦瑟蹲身查验粉末,眸光骤冷:“不是千机散,是蚀骨粉!触之即溃烂,入水则剧毒。幽冥道好狠的手段,这是要让边关寸草不生!”
李晟狞笑:“既被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沈锦瑟忽然轻笑,“岂不太便宜幽冥道了?”
她指尖银针连闪,封住李晟穴道,又取出一枚药丸强塞入他口中。
“此乃‘傀儡丹’,服下后三个时辰内知无不言,却记忆全无。”她起身对萧绝道,“正好将计就计,让他回去报信——毒已投成。”
萧绝会意,挥手令暗卫放开李晟。
待李晟踉跄离去后,沈锦瑟立即取出清心丸化入河中。
“蚀骨粉毒性猛烈,幸而我备了双重解药。”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神色凝重,“只是没想到,幽冥道在军中的钉子埋得如此之深。”
萧绝目光幽深:“边关若破,中原门户大开。幽冥道所图,从来不只是朝堂。”
子时将至,边城内外一片死寂。
城楼之上,沈锦瑟与萧绝并肩而立,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火把长龙。
“来了。”萧绝轻声道。
沈锦瑟点头,将特制响箭搭上弓弦——这是总攻的信号。
忽然,她心口莫名一悸,下意识地按住胸前。那里贴身藏着一枚从乌苏部圣地取得的青铜令牌,此刻正隐隐发烫。
“怎么了?”萧绝敏锐察觉。
“令牌有异......”她话音未落,眼前忽的闪过纷乱画面——
熊熊烈火中,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高举权杖,无数黑袍人跪拜在地。面具人手中捧着的,赫然是一尊与她怀中令牌纹路相同的青铜鼎!
“锦瑟?”萧绝扶住她微晃的身形。
沈锦瑟定神,将所见快速道出:“幽冥道之主亲自来了边关,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破城,而是......血祭!”
萧绝眸光一凛:“以战为祭?”
“必须阻止他们!”沈锦瑟急道,“一旦血祭完成,青铜鼎吸收足够血气,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敌军已至城下。为首的正是乌苏部叛军首领巴特尔,他身侧站着数名黑袍人,其中一人戴着狰狞青铜面具,手持权杖。
“放箭!”镇北王一声令下,箭雨倾泻而下。
然而叛军悍不畏死,架起云梯疯狂攻城。更可怕的是,那些中箭倒地的叛军伤口流出的血竟如活物般流向面具人手中的青铜鼎!
“果然在收集血气!”沈锦瑟厉声道,“不能让他们继续!”
她挽弓搭箭,响箭破空而出!
原本“瘫软”在城头的守军瞬间跃起,如出闸猛虎般杀向敌军。暗处伏兵四起,将叛军退路截断。
“中计了!”巴特尔惊怒交加,挥刀狂吼,“跟他们拼了!”
混战中,面具人权杖挥舞,更多黑袍人从暗处涌出,竟在战场上布起诡异阵法。凡是靠近的将士,无不神情恍惚,继而自相残杀。
“迷心阵!”沈锦瑟认出此阵,“需破阵眼!”
她纵身跃下城楼,银针连发,精准刺入几名布阵者眉心。阵法微微一滞,萧绝已如鬼魅般切入阵中,剑光如龙直取面具人!
“铛——”
权杖与长剑相击,火花四溅。面具人后退数步,声音沙哑如磨石:“九千岁,别来无恙。”
萧绝瞳孔骤缩:“是你?”
“很意外吗?”面具人低笑,“当年你母妃死时,也是这般看着我的。”
沈锦瑟心头巨震,却见萧绝周身杀气暴涨,剑招愈发凌厉。
她不敢怠慢,迅速取出特制药粉撒向战场。药粉遇血即融,中招的将士纷纷清醒,重新投入战斗。
战局渐渐扭转,叛军节节败退。巴特尔被陈锋一枪挑落马下,黑袍人也死伤殆尽。
唯面具人仍与萧绝缠斗不休,权杖挥动间带起阵阵黑风。
沈锦瑟瞅准时机,银针疾射而出!
“噗——”
银针没入面具人肩胛,他动作一滞,被萧绝一剑挑飞面具!
露出的面容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竟是早已“病故”的前太医院院使,慕容烬的师兄,鬼医圣手白无涯!
“原来是你......”沈锦瑟恍然,“难怪对慕容烬的毒术如此熟悉。”
白无涯抚肩冷笑:“小丫头,你以为赢了?血祭早已开始,这战场上的每一滴血,都在为圣鼎献祭!”
他猛地将权杖插入地面,青铜鼎骤然血光大盛!
离得最近的将士纷纷抱头惨叫,七窍流出黑血。血光如活物般蔓延,所过之处草木枯焦。
“不好!”沈锦瑟急取金针,“他在燃烧生命催动邪术!”
萧绝欲上前阻止,却被血光逼退。凡是触及血光者,无不皮开肉绽。
沈锦瑟却逆光而上,金针在指尖流转如金蝶:“我有一针,可定生死,可破邪妄——请白前辈指教!”
金针脱手,如流星贯日,直刺血光中心!
“铛——”
金针击中青铜鼎,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血光应声而碎,白无涯喷出一口黑血,踉跄跪地。
“不......可能......”他死死盯着沈锦瑟,“你怎能破我圣术......”
沈锦瑟拾起青铜鼎,眸光清冷:“什么圣术,不过是利用人心妄念的邪物。白前辈,你执念太深了。”
白无涯疯狂大笑,笑声渐弱,终气绝身亡。
此时朝阳初升,金光洒满战场。幸存的将士相拥欢呼,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沈锦瑟却握着微微发烫的青铜鼎,心绪难宁。
萧绝走近,轻轻握住她的手:“可是在想幽冥道之主?”
她点头:“白无涯不过是马前卒。真正的主使者,仍隐藏在暗处。”
而且,她隐隐觉得,这青铜鼎与她的穿越,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战后清点,叛军全军覆没,边关守军伤亡不足百人,可谓大获全胜。
庆功宴上,镇北王亲自敬酒:“此番全赖沈医官妙计,九千岁神勇!本王定当上书朝廷,为二位请功!”
沈锦瑟以茶代酒,笑道:“王爷客气了。我喝醉了,谁给你们扎针解毒?你们喝,我看着,算工伤。”
众将哄笑,气氛热烈。
唯有萧绝注意到她眉间忧色,低声问:“还在想青铜鼎的事?”
沈锦瑟遥望东南方向,那是京城所在。
“我有预感,幽冥道的真正目的,从来不在边关。”她轻声道,“这里的血祭,恐怕只是开始。”
三日后,边关秩序恢复。诺敏亲自率乌苏部使者前来议和,献上百年盟约。
临别时,诺敏将一枚狼牙项链赠予沈锦瑟:“乌苏部永远记得您的恩情。此后边关有难,狼烟为号,乌苏部必倾力来援。”
沈锦瑟郑重收下,回赠一套银针与医书:“望乌苏部医道昌明,百姓安康。”
回京前夜,沈锦瑟独自登上城楼。
怀中青铜鼎依旧微微发烫,仿佛有生命般与她共鸣。她想起穿越那日的棺中醒来,想起与萧绝的初遇,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腥风血雨。
或许这一切,并非偶然。
“锦瑟。”
萧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件披风轻轻落在她肩头。
“明日就要回京了,”他与她并肩而立,“可准备好了?”
沈锦瑟望向京城方向,眸光坚定如星。
“无论前路有何艰难,我都会走下去。”她握住他的手,“因为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
夜色深沉,星河璀璨。
他们的身影在城楼上相依,如同这边关最坚固的防线,无论风雨几何,始终屹立不倒。
而遥远的京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