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痛斥道:“我没那么矫情,我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来,怎么也要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替他们守护好燕云的疆土,守护好燕云的百姓。是燕王您不愿意相信我,一直怀疑我来燕云的目的。不是李烨请我来的,是他绑我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既不为朝廷做事,也不为燕王府做事,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人民服务。”
我早就发现燕王在提防我,研究院里那么多人也都是监视我的,连夏厚汐也是,只是夏厚汐自己傻,真以为自己是来我这里玩的。
燕王夏厚贞两眼流出清泪,突然对着云州的方向跪下磕头。
好家伙,跟我来这出,把我给整不会了。
我在一旁看着他下跪磕头,默不作声。
燕王三拜九叩之后才起身道:“我现在尽知先生心意,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助我一臂之力,救一救燕王的百姓。”
我盯着他道:“我想问燕王一句,您想做这大夏的皇帝吗?”
夏厚贞没有感到惊讶,一脸淡定地回答:“自太祖开始,我祖上就有称帝的心,但是太祖健在时,我祖上答应了太祖,不能篡夺侄子的帝位,才保全了一家老小。”
我好奇道:“燕王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推翻当今夏帝的?”
燕王坦白道:“从我这一辈停止传承祖上族谱字辈开始,皇室到了我这一脉停了族谱,毫无疑问是我那侄子想要在他在位时,解决掉我们这些藩王叔叔们,其他几个藩王的族谱也被停了。”
我有些不信道:“仅凭取消族字,怎么就能断定当今皇上想要铲除你们,或许他就只是想削藩而已。”
燕王解释:“自文帝起,朝廷为了削弱藩王,颁布了推恩令,其他藩王受到推恩令的影响,封地越来越分散,不断被朝廷掌控,只有我燕王的封地一直没变过。”
我理解了:“所以燕王府每代只留一名嫡子和一名嫡女,其余子嗣都生下来夭折了,你这样做规避了推恩令,但也加深了朝廷对燕王府想要造反的怀疑。”
燕王又叹气:“欸……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也就不需要我将大夏推倒重来,重塑乾坤了。”
我站着说话站累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燕王您肯告诉我这些心里话,无疑是想将我绑上燕王府这条船,或者这些话是说给死人听的。”
燕王也坐回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后道:“先生是个聪明人,既然知道了这么多,想必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我腾地站了起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燕王笑了笑道:“先生不必如此生气,我既不要先生为我的造反大业出谋划策,也不会杀了先生。赈灾救民之事还得全仰仗先生之策,如果先生不放心,可以立刻送先生离开燕云,回京师。”
我离开书房前道:“也请燕王放心,在没解决燕云百姓们的生活窘迫前,我不会离开燕云,我也不会再来燕王府了!”
我急匆匆地带着李浩丽走了,夏厚汐想跟上车来,被燕王拦住,燕王这次站在门口看着我坐上马车离去。
李浩丽担心地问道:“公子,怎么了,你和燕王在书房里的谈话,发生了什么不悦吗?”
我见李浩丽的反应似乎不知道燕王想要造反的意图,以她的聪慧也是猜出些我和燕王之间的不对劲。
我问她:“你怎么看你爹让你来燕云这事?”
李浩丽干脆利落地回答:“父母之命,做儿女的哪敢不从?”
“如果你爹要你嫁给你这位表弟呢?”
李浩丽被我假设的提问吓得花容失色。
从她对这个问题的反应,我大致知道李烨是怎么想的了。
李烨身为大司马,站在朝廷的立场,肯定是要防范燕王造反的。
我就是李烨送来试探燕王的,李浩丽不知道,李浩然也不知道,我一来幽州,燕王就猜到了。
这是燕王与李烨之间,燕王府与朝廷之间的一场博弈,我和其他人在内都是棋子,燕云的百姓和官员也是如此。
我越想越气愤,忍不住一拳砸在车厢上,磕破了手,见了红。
李浩丽见到我的手流血了,赶紧用她的手绢暂时为我包扎。
李浩丽双手捂着我受伤的右手,心疼道:“公子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砸了这一拳,让我发泄了心中不少的愤怒。
我问她:“你觉得燕王会怎么处置那些被下狱的云州官员?”
李浩丽温柔地看着我说:“按照朝廷律令,那些官员治灾不利,应当革职查办,再按照大夏律法,官员因贪墨草菅人命,定死罪,不可赦免。”
李浩丽突然明白夜玄为什么要问燕王怎么处置那些云州的贪官了。
李浩丽声音越来越低道:“燕王有封地管辖权,却对朝廷官员没有生杀大权。”
李浩丽以为是燕王斩不了那些贪官,夜玄才会这么气愤,毕竟夜玄在云州吃了那么多苦,命都差点没了。
李浩丽劝慰道:“公子不必这么生气,那些人逃脱不了朝廷的制裁,燕王杀不了他们,还有我爹在,我爹在朝堂上不会放过他们。”
虽然她比较聪慧,还是天真了些,难怪她看不懂政治,猜想不到问题根源。
我长叹一口气,拿了一床被子盖在我俩的腿上,我把左手缩进被窝里。
我向她解释:“云州的那些贪官该死,但是他们不是问题的根源,最大的问题是那些士绅权贵。只要士绅权贵们还在,新上来的官员就会被他们腐蚀。官员贪墨这种事情杜绝不了,可怕的是官员与那些士绅权贵联手压榨百姓,百姓会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李浩丽听夜玄这样一说,立刻就懂了。
她明白了贪官是杀不尽的,问题出在了制度上,大夏的阶级制度出了问题,底层的百姓永无出头之日。
李浩丽越想越觉得可怕,终于明白在家里,他父亲从来不聊朝堂里的政事,也不让他弟弟参与政事,只是把他送入了军营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