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双脚踩上龙柱顶端,杀意铺天盖地压下。
萧云谏左手握紧魔刀,右手青霄剑横在胸前。他能感觉到体内两股力量开始排斥,寒山剑意冰冷刺骨,魔刀戾气却像火一样烧着经脉。他没时间调息,只能强行压制。
凤昭站在他身侧,双刀插地支撑身体。她肩上的旧伤发烫得厉害,像是有根针在里面来回穿刺。她咬牙不语,只是将左手指节一根根掰开又握紧,确保还能出刀。
“你们守不住。”夜枭开口,声音沙哑,“这座城,我要定了。”
他说完,双手猛然下压。
地面裂开,三条残存的地脉锁链从地下腾起,裹着黑焰直扑二人。萧云谏低喝一声,魔刀横扫,斩断扑向凤昭的那条。刀锋与锁链相撞,震得他虎口发麻。另一条擦着他肩膀掠过,在空中炸开一团黑雾。
凤昭趁机跃起,双刀交叉劈向夜枭后心。火焰划破空气,却被一层突然浮现的魔罡挡住。刀刃撞在上面,发出金属交击声。她被反震力推回,落地时踉跄几步才站稳。
夜枭冷笑,抬手一指地面。那些断裂的锁链残片忽然蠕动,化作无数黑丝钻入地底。下一瞬,皇城各处传来惨叫。几名刚清醒的修士再次捂头跪倒,眼神空洞。他们的皮肤下浮现出黑色纹路,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他又在控制人。”凤昭低声道。
“那就先打断他。”萧云谏冲了上去。
青霄剑挑起一道弧光,直刺夜枭面门。夜枭抬臂格挡,魔气凝成护盾。萧云谏不退反进,左手魔刀顺势下劈,砍中护盾边缘。刀锋切入半寸,黑雾顿时翻滚溃散。
凤昭抓住机会,撕开肩甲,露出背后那道贯穿脊骨的旧疤。她咬破指尖,将精血抹在双刀之上。日曜与月泠同时燃起赤红火焰,刀身嗡鸣不止。她双手合握,双刀合一,化作一轮赤月斩向夜枭后背。
夜枭察觉不对,转身欲避。但萧云谏已经闭眼,强行进入听潮状态。
虽然不是子时,但他拼着透支心神,终于听到一句残音:“刀斩影,剑照心。”
他猛地睁眼。
原来如此。
魔影可斩,心魔难除。
他左手魔刀不再主攻,而是横于身前,刀锋映出夜枭的身影。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现在的敌人,而是百年前那个被正道围杀的医者——满脸血污,跪在地上求饶,手中还抱着一个快要断气的孩子。
萧云谏心头一震。
但他没有停手。
右手青霄剑猛然撩起,剑光如镜,照进夜枭双眼。
夜枭动作一滞。
凤昭的赤月斩正好劈到。
轰!
魔罡炸裂,夜枭被劈得倒飞出去,撞在龙柱上。柱体崩塌一块,碎石四溅。他的左肩铠甲裂开,黑雾从中涌出,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嘶吼。
“你看到了?”萧云谏盯着他,“你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新世界。你只是不甘心。”
夜枭缓缓抬头,嘴角流下黑血。
“不甘心?”他笑了,“我救了三千灾民,他们说我用活人试药。我挖开坟墓找尸身研究疫病源头,他们说我是魔头。我亲手熬的药救活七个村子,最后却被绑在火刑架上烧了三天!”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整座皇城都在震动。
“你们正道讲规矩,可谁来听我说一句冤枉?”
凤昭站在原地,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她想起自己十五岁第一次领兵,北境百姓说她是妖女,说她身带凤焰是灾星降世。她杀了三个叛将,有人说她残暴嗜杀。她平定瘟疫,有人传她是靠吸食孩童精血才活得这么久。
她知道被人误解是什么滋味。
但她还是举起了刀。
“你说得对。”她开口,“没人听你说话。可你也不该把所有人变成傀儡。”
“我不杀无辜。”夜枭冷声道,“我只是让他们闭嘴。”
“那你现在,和当年烧死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夜枭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震动。
剩下的三条地脉锁链全部引爆,广场中央塌陷成坑。萧云谏和凤昭被迫分跃两侧,合击之势被破。
夜枭张开双臂,口中念出古老咒语。
“千魂哭咒!”
声波如刀,直刺神识。
萧云谏脑中剧痛,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寒山覆灭那夜,师父倒在血泊中;他在万仞崖悟剑三日,醒来发现身边全是尸体;白芷曾问他是不是真的冷血,他答不出来……
他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
青霄剑插入地面,寒山剑心共鸣,形成一圈无形屏障,暂时挡住音波。
凤昭双膝跪地,耳朵渗出血丝。她没抬头,反而将双刀交叉划地,引动北境祖灵残念。
她大喊:“我非为私仇而来,乃为千万生灵执刃!”
话音落下,凤焰逆冲九霄。
一只燃烧的凤凰虚影展翅而起,正面撞碎千魂哭咒。音波消散,天空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洒下。
夜枭闷哼一声,嘴角溢出更多黑血。他的魔罡出现裂痕,身形不再稳定。
萧云谏拔起青霄剑,一步步走向他。
夜枭抬头看他,忽然笑了。
“你以为你能赢?”他问。
“我已经赢了。”萧云谏说。
他低头看了眼袖中那颗糖渍梅子,已经压扁,沾了血和灰。他轻轻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你也吃过糖吗?”他问。
夜枭没回答。
萧云谏将梅子抛向空中。
青霄剑顺势一撩,将其斩碎。
糖粉洒落,混着月光与凤焰光辉,像是一场微小的星雨。
夜枭怔住了。
他看见的不是糖粉。
他看见的是小时候街边灯会,母亲牵着他走过摊位,给他买了一颗红糖梅子。那天他没救人,也没治病,他就只是个孩子,笑着啃完了整颗糖。
那一瞬,他的魔罡裂得更开。
凤昭抓住机会,腾空而起。
双刀合一,全身凤焰灌注其中,自上而下劈落。
萧云谏同步跃起,左持魔刀破其防御,右执青霄剑直刺眉心。
两股极端之力交汇一点,狠狠钉入夜枭胸口。
他身体僵住,低头看着穿透胸膛的剑刃。
黑雾从七窍溢出,羽翼化作灰烬飘散。
他轻声说:“若有来世……愿生于太平……”
话未说完,躯体开始崩解。
萧云谏落地,单膝跪地,双臂颤抖。青霄剑插在身前,魔刀横在腿侧。他嘴角溢血,但眼神清明。
凤昭跪在龙柱残基旁,双刀只剩半柄,披风燃尽,肩伤再度渗血。她缓缓抬头,看向萧云谏。
他还站着。
她也还能战。
百姓躲在断墙之后,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握拳哽咽。没有人欢呼。
风卷着灰烬吹过废墟。
萧云谏抬起手,摸了摸左眼尾的剑痕。
血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