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岩的带领下,特遣队脱离了诡林边缘,转而钻进了一条几乎被藤蔓和腐叶完全掩盖的崎岖小径。小径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道蜿蜒向上,两侧是陡峭的、长满青苔和怪异菌类的岩壁,头顶是浓密到几乎不透光的树冠。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烂和那股无处不在的、淡淡灰绿腐瘴的气息。
“这条路是古代山民进山采掘一种名为‘地乳石髓’的灵药留下的,废弃了几百年。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地势复杂,腐瘴蔓延过来也需要时间,相对其他路线……或许安全些。”林岩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低声解释,声音在狭窄的山谷中带着回音。
安全只是相对。沿途,众人依旧能看到腐瘴侵蚀的痕迹。岩壁上的苔藓变成了灰绿色,一些石缝中渗出粘稠的墨绿汁液。干涸的河床上,散落着被菌丝包裹的动物枯骨。偶尔有体型较小、如同放大版蜘蛛与甲虫混合体的“腐殖虫”从阴影中窜出,被特遣队员眼疾手快地清除。
秦夜走在队伍前端,与林岩并肩。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仔细探查着前方每一寸土地和空气。他能感觉到,地下的地脉在这里变得紊乱、衰弱,仿佛被某种力量不断抽取、污染。而那些灰绿色的腐瘴,并非单纯的气体,更像是某种活性孢子与虚空能量的混合体,拥有微弱的集体意识,正缓慢而坚定地改造着环境。
“腐瘴对木系灵力抗性极高?”秦夜问道。
林岩点头,脸上带着苦涩:“非常高。我们青木城以木系功法立城,大多数修士、阵法、甚至护城古树的力量,都以木灵力为主。起初,我们还能用精纯的木灵生机短暂驱散腐瘴,但后来……腐瘴似乎吸收了这些木灵力的特性,反而变得更能抵抗,甚至反过来侵蚀我们的法术。”
秦夜若有所思。虚空能量的特性之一便是“适应性”与“侵蚀转化”。这腐殖之触变种,显然将这种特性针对生命能量,尤其是木系灵力,发展到了极致。曦火城带来的装备以能量冲击和物理破坏为主,星辰之力偏向净化与镇压,或许能起到不同效果。
正行进间,前方探路的阿狸突然身形一顿,抬手示意停止。她伏低身体,指向小径前方一个拐角处。
众人立刻戒备。秦夜神识悄然延伸过去,脸色微变。
拐角后的景象,比之前的零星侵蚀更加触目惊心。小径在此处被一大片骤然浓密起来的灰绿色菌毯完全覆盖,菌毯之上,生长着数十株形态扭曲、如同放大的食人花般的植物。这些植物没有叶片,只有粗壮、布满瘤节的灰绿色茎秆,顶端是一个巨大的、布满利齿、不断开合的喇叭状口器,口器中滴落着腐蚀性粘液,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那是诱捕猎物的信息素。
而在这些“腐噬花”之间,十几只木魈正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它们体表的菌丝与脚下的菌毯相连,仿佛在从中汲取能量,又像是在……站岗?
“是腐瘴侵蚀更深的区域……出现了新的变异植物守卫。”林岩声音发紧,“这些腐噬花非常危险,它们的粘液能腐蚀护体灵力,口器的咬合力足以撕裂精铁,而且似乎能通过菌毯传递信息,一旦惊动,附近的木魈都会蜂拥而至。”
秦夜观察着那些看似静止的木魈,发现它们胸口那团代表能量核心的菌丝团,正以缓慢的节奏微微搏动,与菌毯的脉动隐隐同步。
“它们在‘充电’,或者……接受指令。”云逸低声道,他手中的星辰罗盘显示,前方区域的虚空能量浓度明显高于周边。
“不能硬闯,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敌人,而且可能惊动腐瘴深处的母巢。”秦夜迅速做出判断,“阿狸,有办法在不惊动它们的情况下,绕过去或者清理出一条路吗?”
阿狸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前方的地形和那些怪物的分布。片刻后,她指向岩壁上方:“那里,岩壁有裂缝,可以攀爬,绕过这片菌毯区。但裂缝里可能有隐藏的腐殖虫或其他东西。”
“攀爬岩壁,动静小,但速度慢,且上方情况不明。”星瑶提出另一个方案,“或者……我们用星辰净化力场,以最大功率,瞬间覆盖这片区域,强行净化菌毯和怪物,然后快速通过。但能量波动可能会传得很远。”
秦夜权衡利弊。攀爬岩壁不确定性大,而且五十人的队伍,难免会有动静。强行净化,动静更大,但干净利落,只要速度够快,在更远的敌人反应过来之前通过即可。
他看向墨渊特意为此次行动准备的三台“逆向净化场”原型机之一(已小型化到可车载或由力量型修士背负)。这玩意理论上能干扰、逆转虚空侵蚀过程,但还未在实战中大规模验证过……
“用净化场。”秦夜最终决定,“云逸,星瑶,你们和我一起,全力激发一台净化场,范围控制在菌毯区域。阿狸,林队长,带领特遣队做好突击准备,净化一旦生效,立刻以最快速度穿过!注意脚下残留!”
众人迅速准备。两名力量型战士将一台形如厚重金属圆盘、表面铭刻着复杂银白与赤金纹路的净化场原型机安置在队伍前方,能量管线连接上数块上品灵石。
秦夜、云逸、星瑶三人站定方位,同时将自身灵力(道罡、星辰之力)注入净化场的核心法阵。
嗡——!
净化场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纹路逐一亮起,银白与赤金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向内旋转的能量漩涡!
“启动!最大功率!”秦夜低喝。
轰!
一道无声的、却带着强烈“秩序”与“逆转”意志的能量脉冲,以净化场为中心,呈扇形向前方喷薄而出!银白与赤金的光芒所过之处,那灰绿色的菌毯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尖啸,迅速枯萎、变黑、碳化!那些静止的腐噬花和木魈,更是如同被投入强酸之中,体表的菌丝疯狂扭动、融化,发出无声的惨嚎(精神波动),动作瞬间僵硬、瓦解!
仅仅三息时间,前方数十丈范围内的菌毯和怪物,被清理出一片焦黑的通道!
“走!”
秦夜一马当先,冲入净化后的区域。脚下传来菌毯碳化后的脆响和尚未完全消散的余温。阿狸、林岩带领特遣队紧随其后,速度提升到极致。
净化场的能量波动确实引起了远处腐瘴的剧烈反应,灰绿色的雾气如同被激怒的蜂群般翻滚涌动,更远处传来木魈此起彼伏的尖锐嘶鸣(精神波动)。但特遣队行动迅捷,在更多怪物合围之前,已然冲出了这片被重点侵蚀的区域,重新没入了相对“正常”的丛林阴影中。
“效果显着!”星瑶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焦黑地带,眼中带着兴奋,“净化场对这类生命侵蚀性的虚空变种,克制效果似乎比干扰器更好!”
秦夜点了点头,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净化场消耗巨大,且范围有限,面对无边无际的腐瘴和可能出现的母巢,依旧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证明,他们的研究方向是对的。
有了这次经验,后续的路程,特遣队更加小心,遇到小股怪物或侵蚀区,能避则避,不能避则雷霆清除,绝不给腐瘴反应和传递信息的时间。
如此又艰难行进了两日,穿过了数片被不同程度侵蚀的区域,遭遇并解决了数波木魈和变异植物的袭击。特遣队也出现了几名伤员,好在伤势不重,在苏芸准备的丹药和治疗符箓下得到控制。
终于,在第三日傍晚,穿过最后一片低矮的山丘后,青木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那是一座修建在巨大古树群落之中的美丽城邦,城墙由活着的、虬结粗壮的“铁木”与青石混合构筑,城墙上爬满了开着淡金色小花的灵藤。但此刻,这座本该生机盎然的城市,却被一层稀薄却顽固的灰绿色腐瘴从三面隐隐包围!城墙外的丛林已然大半化为诡林,无数木魈的身影在雾气和扭曲的树木间若隐若数。
更令人心惊的是,青木城的城墙之上,光芒闪烁,法术轰鸣,显然正在发生激烈的战斗!无数木魈正如同潮水般,从腐瘴中涌出,悍不畏死地冲击着城墙!青木城的修士们依托城墙和阵法,奋力抵抗,各种藤蔓、木刺、青光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将木魈成片击倒。但木魈的数量实在太多,倒下很快又被后面的填补,城墙上的光芒在持续的消耗下,已显得有些不稳。
而在腐瘴深处,距离城墙约莫十里的地方,一座如同小山般巨大、表面布满脉动血管状纹路、不断散发出浓郁灰绿雾气的暗红色肉瘤状物体,正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搏动着——那便是林岩口中的“母巢”!每一次搏动,都有更多的腐瘴雾气喷吐而出,更多的木魈从它底部如同蚁群般分离、涌出!
青木城,已然陷入了木魈大军的重重围困之中!危在旦夕!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秦夜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犹豫,沉声下令:“特遣队,展开战斗队形!目标,青木城正面战场侧翼,为守军减轻压力!同时,准备‘逆向净化场’,尝试干扰母巢!阿狸,云逸,星瑶,随我寻找机会,看看能否对那母巢发动突袭!”
“是!”
南下的星火,在青木城这片即将被腐瘴彻底吞噬的土地上,即将绽放出第一朵炽烈的火焰!